十、你個懦夫

這個時候，江修傑想起了很多事情。

他想起年少時，自己想要讀書，卻只能在私塾門外聽課，被老師發現了，就是一頓狠揍；他想起小時候，自己想吃頓好的，在家裡撒潑哭鬧，娘親不得已，為自己煮了一碗米飯，她卻吃了兩天的糠糧……

江修傑笑了，眼裡盈滿了淚水，抬頭看向月之衡——

這個瞬間，月之衡明白了他的意思，慌忙上前拉住他的手，不再言語。

他伸出手來，撫上月之衡仍舊青春的面容，沙啞著說：「你不過十九，還這麼年輕，你跟你父親回去，好好過……」

月之衡心神恍惚，似乎不明白他說什麼，睜大眼睛看著他。於是，江修傑就再重複了一遍：「我說，你跟你父親回去，好好帶著孩子，以後榮華富貴，我拿著這些錢，也會過得很好，我……」

「懦夫！」月之衡再也無法忍耐，一巴掌扇到了江修傑臉上。

他的力氣很大，江修傑被扇得一個踉蹌，磕到了桌角，額頭流下一道血痕。而後，他從旁邊人腰間一下就抽出劍來，指著江修傑，顫著手，憤恨地大聲喊道：「大丈夫懦弱如斯！你還不如去死！」

江修傑不說話，看著他，好像要把他的面容給永遠地印到腦海里，許久後，他才笑著回答。

「我懦弱……」他慘白了一張臉，雙唇顫抖，咬著牙說，「你不是早就該明白的嗎？我只是個普通人，我不聰明，賺不到錢；我也沒有武功，不能保護誰！我打小就不怎麼讀過書，也沒什麼骨氣；我這輩子，欺軟怕硬、畏懼強權，和所有普通人一樣，心胸狹隘、斤斤計較！這些，你不是都知道的嗎？」

月之衡沒說話，安靜地看著江修傑，他的眼淚順著臉頰滑落而下，他說：「江修傑，你記好，今日之後，我們就此別過、分道揚鑣，這是你選的！你不要後悔。」

說完，他扔了劍，抱著自己的孩子，大步離去。

江修傑看著他的背影，直到旁邊所有人都散盡，只留室內一片冷清，不知過了多久，他含著眼淚，低喃道：「我這傻媳婦兒啊……」

你總把這人世想得太簡單，總把這世間想得太和諧，總把這人心想得太溫柔。

這個世界，不是只要有愛，就可以勇往直前、一直不變。

愛情這種東西，本來就是在衣食無憂之後的奢侈品，他江修傑太窮了，怎麼能給得起呢？

十一、衣食無憂

江修傑有了錢之後，他的醫館雇了人，而後又開了家客棧、錢莊。

醫館生意不太好，沒兩年就倒閉了，錢莊經營風險太大，他的頭腦也不夠，於是關了錢莊，江修傑老老實實地守著客棧。

他終於過上了自己年少時所期盼的日子，衣食無憂。

這一年，江修傑三十五歲了。在奉天國，對於事業穩定的男人而言，正是最好的時候，媒婆們也紛紛開始上門說親。每一次，他想張口答應的時候，不知為何，卻又總是開不了口。

有一日，在這個奉天國與羽林國相交的小鎮，江修傑聽說羽林國的什剎宮要廣招宮仆。那天，他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想了一晚上，第二日，背了包，去了什剎宮。

江修傑給管事的塞了錢，很容易就混了進去，做了雜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