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教你術法

這時，蕭子楓側過臉去，看向天邊浮動的白雲，裝作不在意，實際上偷偷用眼角看向少年，慢慢地說道：「春風十里揚州路，卷上珠簾總不如。」

「世界美景如此繁華，人的一生，若是不多看看，當真是可惜了……」

他的話說完，許久不曾察覺身後少年有什麼動靜，蕭子楓不由得慢慢紅了臉。他雖然面上很淡定，但，說到底，他也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少年郎罷了。蕭子楓這還是頭一次，學著南宮城裡的那些異族的世家子，做這些風流事，免不了羞澀。

看見蕭子楓的臉一點點地紅，樹上的人終於沒憋住，拍著大腿，哈哈大笑地嘲笑道：「我還以為你有多淡定呢……原來也是裝的啊！」

自己的一番心意被嘲笑，蕭子楓忍不住惱怒，他皺眉，正想反駁些什麼，少年卻忽然停了笑聲，看向他，一臉認真，一字一句道：「不過，你念詩，真的很好聽。」

蕭子楓微微愣住，一抬頭，看到了桃花樹上那少年清澈的眼。那人朝他微微一笑，仰頭望向天空：「我父親說得對，繪命師這一生所做的事，便是逆天改命。」

「我信命，但我也願改命，倒不如賭上一把！蕭子楓，你可願與我做個交換？我知道，你說你是真心嚮往天命之術的……」

說著，少年頓了頓，又道：「那麼，我為你掩掉你的星軌，不再讓任何繪命師看到你的未來，也包括我和你；而我，也會全心全意教你天命之術。」

「從此，你就要忘掉你的過去，你不再是祈天國的蕭子楓，你也得忘了你與你繼母之間的仇恨，自始，你只是一個繪命師，你做得到嗎？」

「好。」蕭子楓真誠地看著少年，坦然答道，「其實，我也從來都不曾在意過這些。」

南宮浮是個天才，千百年來，南宮城裡，三族之內，從未出現過像他這般如此聰慧的人。雖然他現在只有十四歲，但早已站在了繪命師的頂峰。

後來，南宮浮為蕭子楓隱了星軌。當天，在所有繪命師的眼中，那顆曾經閃耀在天際、威脅著南宮城、代表著蕭子楓的星星，暗淡了。

從那天起，南宮浮每日都會陪著蕭子楓，教他制藥、占星、推命、入夢，甚至於……轉換時空！

身為繪命師，懂得逆天改命是基本功，真正學的東西十分繁雜，所有能與天地命理相關的東西，都有所涉及。

蕭子楓成長飛快，沒幾年，他成了只稍遜於南宮浮的繪命師，一時名遍九州。許多人慕名而來，只為求他一卦，然則，蕭子楓冷漠，理都不理。於是乎，外界盛傳蕭子楓孤傲絕頂，偏偏當他在南宮浮面前的時候，一副完全與之相反的模樣。

他對南宮浮，眼裡都帶著笑。

南宮浮讓蕭子楓去做什麼，他就做什麼，從來不曾有過半分忤逆。

哪怕有次南宮浮因為某件小事惱怒了叫他滾，他也是二話不說，絲毫不顧繪命師的身份和自己的臉面，當著眾人，拍一拍衣衫，就躺到地上滾著往外出去。

人家笑他沒骨氣、小白臉。蕭子楓聽到了，一邊笑著將說話的人打斷手腳給扔了出去，一邊解釋道：「我蕭子楓從來都不是小白臉，我怕的只是南宮浮不開心。」

然而，這些話，蕭子楓從不敢轟轟烈烈地宣之於口，因為他知道南宮浮心裡有人，所以他從來只是同南宮浮說：「我把你當成好朋友。」

日久天長，南宮浮心安理得地享受著他的好，還能每日同他說起自己心裡的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叫慕容江，是同他一起長大的竹馬，也是南宮城中少有的武修——這也就是說，他的武功是比天命術更好的繪命師。

南宮浮打小就十分仰慕他，六歲那年，南宮浮哭著鬧著，終於與師兄定下了親事。可惜慕容江一心向武，為了逃避這一門旁人求之不得的親事，在定親前夜，消失在了南宮城，從此未曾歸來。

蕭子楓每日聽著南宮浮的話，暗中給自己描繪了一個情敵——

慕容江是武修，於是蕭子楓也成為了一位武修；慕容江擅長作畫，於是蕭子楓也畫了一手好畫；慕容江俊美，於是蕭子楓也很燒包地注重自己的穿著。

蕭子楓總以為，他一定可以等到南宮浮喜歡上他。畢竟慕容江從不曾回來，他蕭子楓卻一直陪伴在南宮浮的身邊。

後來，南宮浮也很少再提起慕容江了。在南宮浮十八歲那年，蕭子楓鼓起勇氣，向南宮浮求親。

那一天，在那片桃花林中，蕭子楓拿出了代表他命牌的天命牌，紅著臉，十分珍重地將它放進了南宮浮的手中。

「榮榮，我將自己的命交給你，請你為我保管它一生，好不好？」

當時，南宮浮被他的話嚇呆了，兩隻眼睛睜得大大的。

蕭子楓很緊張，他死死地拉著南宮浮衣角，道：「那麼多年過去了，慕容江也沒有回來，你……我與你成婚，我一定會對你好的。」

說著說著，他開始變得有些語無倫次，悄悄抬頭看向南宮浮，一臉急得快要哭出來的神情，慌忙說道：「我、我絕對不會欺負你！我什麼都聽你的，榮榮，好……」

蕭子楓的話還沒說完，遠處傳來了響徹天際的歡呼聲，他和南宮浮同時回頭，看向不遠處的南宮城。

只見城頭站了一個男子，白衣墨發，俊美無雙。

城內，所有繪命師的歡呼聲此起彼伏，只是在那一瞬間，南宮浮笑了，頭也不回地沖了出去——

「師兄回來了！」

言語之間，南宮浮全是滿滿的興奮，好似已經徹底忘了一刻前還在告白的蕭子楓，飛一般地衝出去。

蕭子楓站在桃花樹下，看見被人無意間拋在地上的命牌，很久很久以後，才彎腰下去撿它。

他顫抖著手指，拿著命牌的瞬間，那麼清晰地意識到，也許，他就要失去了……

他的榮榮啊。

五、履行婚約

慕容江回來了，老城主自然要求如約舉行婚禮。

在全城上下張燈結綵之時，蕭子楓約了南宮浮喝酒。

南宮浮喝得多，蕭子楓就在旁邊給那人倒著酒，問他：「榮榮，他回來了，你開心嗎？」

聽到這話，南宮浮一愣，抬起頭，看著他清俊的容顏，眨眨眼，問道：「那你呢……你開心嗎？」

蕭子楓沒想到南宮浮居然還會問他，心裡有幾分詫異，卻仍舊保持微笑，他說：「榮榮，你開心，就是我開心。」

聽到他的回答，南宮浮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又胡亂地喝起了酒。

桌上的酒一杯接一杯，蕭子楓看他喝得有些迷糊了，下定決心，將一小點白沫放入了酒中。

這是一種藥，它會讓人忘記自己對上一個愛人的愛戀，轉而愛上下藥之人。

南宮浮教他制這種藥的時候，曾對他說：「……子楓，若有一日，你愛上一個人，千萬不要對那人用這個藥。」

「因為用了之後，你將一生活在擔憂之中，你永遠不會知道，那人到底愛不愛你。」

那時，蕭子楓答應了他，然則，此時此刻，他卻還是用了這種藥。

因為他已走投無路，他不能眼睜睜瞧著心愛之人離開他，所以他只剩下了這唯一的一個辦法。

南宮浮拿著酒杯，不過是只抿了一口，便愣住了。蕭子楓在一旁故作淡定地看向他，忽視南宮浮那錯愕的表情，隨後，南宮浮與他對視，苦笑道：「子楓，你喜歡我嗎？」

蕭子楓沒有立即回答，沉默了片刻後，他抬起頭，一臉認真地看著南宮浮，一字一句道：「是，喜歡。」

「南宮浮。」蕭子楓十分鄭重地喚著他的全名，「我喜歡你，喜歡到你無法想像。」

蕭子楓一邊說著，一邊又側過頭去，眼神里全是苦痛不堪的過往，他說：「南宮浮，身為太子嫡子，我從未被人在意。」

「生母早逝，父親軟弱，繼母喜歡把我往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方向培養，朝廷因為繼母是繪命師，所以從來不敢重用我……我曾以為，我這一生註定孤苦，哪怕來到南宮城，我也不過是求一個安身之所。」

「可是，南宮浮，我遇到你。」

「南宮浮，再沒有人會像你一樣對我了……我蕭子楓這一生或許都不曾有機會去擁有什麼，除了你。」

「只有你，是我可以奮力爭取的；唯有你，是我不可以輕易放棄的。」

南宮浮不說話了，安靜地看著他，而後垂眸沉思，隨手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等到第二日午時，蕭子楓從宿醉中醒來，剛開門，就見到南宮浮站在門口。

他歡天喜地告訴蕭子楓：「子楓，我退婚了，我們成親吧！」

蕭子楓站在門口，獃滯良久，臉上扯出個似哭一般的笑容。

「榮榮，我喜歡你。」

南宮浮點點頭，笑眯眯回答：「我也喜歡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