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渡江死後的第三年，離偃碰見了一個極像是渡江的人。

是教中一小長老為了討好他獻上來的，穿著輕薄的紗衣，意味呼之欲出。

離偃本欲大發雷霆，將那人拉下去斬了，卻在抬眼看那少年的時候，失了言語，這是他三年來，見過的最像是渡江的人。

那雙同樣熟悉的黑色眼眸，那張這三年日日夜夜出現在他腦海里的臉，若不是是他親手埋葬了渡江，他甚至會認為這人便是渡江。

於是神使鬼差的，離偃將那人留在了自己的身邊，給他換了渡江的衣服，叫他如渡江之前一般在書房伺候。

還以為這個人呆在自己身邊會稍稍解了對渡江的思念，可事實確實這個人呆在自己身邊越久，越發想念那個已經逝去的人。

怎麼會這樣啊，離偃將那人趕了出去，一個人在書房看著畫上的渡江失神。

明明是一樣的臉蛋，為什麼，就是不一樣呢。

那雙眼睛不該是這樣的啊，他應該飽含著深情的看著他的啊，他應該純粹幹凈的讓人忍不住靠近他的啊，他應該笑起來的時候漂亮的不像話，而不是時時刻刻飽含著慾望，對他的垂涎幾乎要溢出來。

他不是渡江，哪怕再像也不是渡江。

他的渡江啊，這世上，無人可以比擬。

他的渡江啊，是這世上，最好最好的男子。

他卻如同眼盲般，親手摧毀了這個無價珍寶。

離偃想起渡江臨死前的那個吻，閉上了眼睛，他的渡江，至死都不曾親過他的唇。

若是，若是再來一次，他必定會好生護著渡江，告訴渡江啊，他的心上人啊，也心悅他。

他定會同渡江白頭偕老，他定會折了自己，也保護好渡江。

可惜啊。

沒有若是。

一切都，回不去了。

離偃睜開眼，看著掛在對面的那張畫。

畫上的渡江穿著一襲黑色的長袍，眼眸溫柔，含笑的望著他。

渡江。

離偃勾起一抹苦澀的笑。

你真的不願見我了麼。

這三年來，竟一次都不願入我夢。

現在還好，若是時間長了，我眼睛花了，連你的畫都看不清了，忘記你的模樣了怎麼辦。

下一世，也找不到你了，怎麼辦啊。

渡江，我好想你啊。

離偃斟酒，一飲而盡，恍惚間，又回到了那個生辰，他坐在高位，眼前一片燈火通透，一回頭，就可以看見渡江站在他的身後，沖著他笑。

那時候多美啊……

離偃喝了個大醉，宿在了書房裡，難得做了個好夢。

夢裡，他的渡江來見他了。

就是不知為何變成了小孩模樣，一張稚嫩的臉龐看得他心頭髮軟，還微微笑著向他伸著手，說要他抱。

離偃向前跑去想握住渡江得手，那距離卻好遠好遠啊，離偃跑啊跑啊，卻也握不到渡江得手。

反倒是腳被地上的荊棘扎得鮮血淋漓，在一旁綻開一朵朵鮮紅的花，搖曳生姿的，只見其花。不見其葉。

離偃是被傭人的聲音叫醒的，他不悅的睜開眼睛，哪怕是追不到渡江，起碼也算是夢見了渡江，這人是想死麼？

但是眼前的裝飾卻讓他一驚，這，這不是父親母親為死時他住的流風院麼？

而眼前這人，不正是他同父親母親一同死去的奶娘陳氏麼？

這是什麼？還是夢麼？

離偃揉著額角，這清晰的不像是夢境啊，夢境無痛無癢，但此時他的頭卻是疼的嚇人。

「奶娘，今是何年？」

陳氏端著一碗羊奶，將羊奶放到桌子上，對著他溫柔的說。

「小少爺，今是天華二十三年啊。」

天華二十三年？那不正是父親母親死後的第二年？那這奶娘怎麼會在此？

離偃不尤得凝重了神色，「那父親母親在何處？」

陳氏伸手摸摸離偃的額頭，試了試熱度，以為離偃發燒燒糊塗了，「家主和主母自是在主閣啊，少主你今日怎的這麼奇怪，莫不是燒糊塗了？」

「在主閣？」

離偃震驚的問，就算是做夢，他也不該做這麼古怪的夢啊，父親母親分明已經身死兩年，怎麼會仍在主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