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叢權強行按下殺意，看了毛默一眼，沒好氣道:「等什麼呢？」

毛默是一顆能進行光合作用來供氧的小草，但這裡有個最基本的前提，那就是需要有陽光，這點但凡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巫叢權肯定也是知道的，可毛默等了兩秒也沒見他有說話的意思，這才一臉肉疼的打開儲物袋在裡面挑挑撿撿，從七八個琉璃珠里挑了一顆最小的吃下去，運功轉化氧氣。

琉璃珠是毛默用功德換的，可以儲存一定的靈氣，他道行太淺，用不了幾個法術就會力竭，因此少不了這些能儲存靈氣的東西，其中琉璃珠是儲存量最低的容器，他初來乍到的，功德也不夠換高等級的容器，因此用上一個都要心疼許久。

再心疼毛默也不敢輕易招惹巫叢權，違背他的命令開口說話，求他把這顆琉璃珠算在公費裡頭，他先前栽跟頭的案子還沒正式寫報告，他幾乎能預見清算時他那少的可憐的功德會被扣成負數的場景。

沒有功德他們這些非人類在人間行走就會備受限制，人類集聚地會被禁止進入，還會有天師之流的上門抓捕，嚴重的會直接抹殺，那日子是要多慘有多慘。

因此，在組裡功德成負數至今為止那是只有副組長七日才有過的待遇，因為他從不接案子賺功德，只醉心於賺錢和聽八卦，這兩樣東西極容易惹是非損功德，只要七日回組基本都是來要功德的，他在組裡是財神，組外就是個情報販子。

他們能搬進現在的三層帶院子的大別墅主要就是副組長的功勞，因此組長也樂意分他功德。

組裡真正功德墊底的就只有毛默這個新來的實習生，前幾天剛出來獨立辦事，順帶進行考核，考核過了就是正式組員，待遇會往上拉一大截，以後都不用再擔心功德夠不夠的問題，道具法器什麼的也會由組裡出，不需要自己用功德買，還可以公費吃吃喝喝，這在人間是相當於公務員，叮噹響的鐵飯碗，對於任何非人物種而言都難以抗拒。

考核不過有兩個選擇，一個是進行補考，另一個是獲得組裡友情提供的最低標準的功德，滾出去自謀生路，不到生死存亡的關頭，組裡是不會再出手的。

大多數從凌源山出來的幼崽都是走的第二條路，很難獲得留在組裡的機會，用巫叢權的話來說就是，他只挑看的順眼的崽當寵物，毛默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走了什麼狗屎運竟然能入巫叢權的眼。

但很顯然的，如果他真的太沒用，巫叢權也不會留他，畢竟供他選擇的崽實在太多了。

特殊物種是少，但放眼三界這個大範圍，數量還是很可觀的。

所以毛默辦案時才會急著表現，犯了大錯。

氧氣逐漸供應上，巫叢權舔了舔嘴角，十分刻意的把寧荀喻抱在懷裡，隔著衣服去戳躲起來的小白虎崽，他每戳一下，小白虎崽就往一邊拱一下，最後被戳到衣領邊緣，惡向膽邊生的張口咬住了他的手指。

寧荀喻就是這時候轉醒的，他纖長的睫毛猶如羽扇般輕輕抖動兩下，在手機燈光的照射下投下的暗色陰影拉長落在眼下，緩緩向上掀開，一雙淺棕色的眼眸帶著少見的茫然，很快反應過來，又恢復那副冷冰冰的樣子，用力推開巫叢權的手，掙扎出他的懷抱。

「蠢貓，什麼髒東西都敢往嘴裡放！」寧荀喻嘴唇未動，卻憑空響起軟糯甜膩的中性聲音，帶著絲絲不易察覺的魅惑，毫不客氣的嘲諷道。

髒東西·巫叢權輕輕一眯眼，暗自記下這筆賬。

「嗷嗚！」小白虎崽氣哼哼的沖著那聲音嚎叫，然後委屈巴巴的拿小腦袋蹭寧荀喻的下巴，像極了在外面受委屈回家告家長的小屁孩，兩隻小爪子扒住了衣領不撒手，被寧荀喻伸出手掌托著才勉為其難的爬下來，拿毛茸茸的腦袋拱他的袖口，很快爬了進去。

「惡魔種子。」巫叢權也不惱，拍拍腿上的灰站起來，低低笑了一聲。

難怪他不說話，原來還真是啞巴。

惡魔種子是一種寄生的魔類植物，外形小巧多變，善於欺騙，主要靠吸食寄主的靈氣存活，可以幫寄主實現一些小願望，比如短暫的美麗，臨時的財富等，以此誘惑人心甘情願的以自身供養它，直到死亡。

一般供養惡魔種子的人都活不長。

「呦，終於有個見多識廣的，老子在人類堆閉嘴！你小子能不能有點良心，我快餓死了，我們一族就沒有我混的這麼慘的…」惡魔種子似乎憋的久了，嘰嘰喳喳個沒完，偶爾突然冒出一兩句呵斥它也只是轉移話題，說起了別的，並未真的閉嘴。

看來寧荀喻是拿他當傳話筒了，還嫌棄這個傳話筒呱噪，巫叢權倒是聽的津津有味，尤其是惡魔種子用那種軟軟的嗓音發出冷呵時，他就忍不住想笑。

「我救了你，你不該對我客氣點？」巫叢權見寧荀喻跟碰了髒東西似得拍打身上他碰過的地方，眼皮子一抽，磨著牙提醒。

寧荀喻的手一頓，惡魔種子哈哈大笑道:「做你的春秋大夢吧，這傢伙心黑的很，老子當年也救過他，結果你知道他怎麼對老子的？每天做牛做馬累死累活不說，就喂老子一口晨露多的不給！」

巫叢權活這麼久還沒見過比他還能賴賬的，愣了一秒才反應過來，過去勾住寧荀喻的肩:「我也不要你以身相許，就想知道這貓仔怎麼到你手上的。」

惡魔種子這回沉默了一會，雖然依舊是軟軟的聲音，卻莫名多了一層冰涼的質感:「我不知道。」

「你問他也沒用，老子跟了他七八年，就沒在他記憶里看到過貓仔來歷。」很快的，惡魔種子又補上一句嘲諷:「肯定是犯蠢的時候給人騙了。」

這時候另外三個昏迷的人也醒了過來，他們的反應要比寧荀喻大很多，一個個都頭昏腦漲的坐在地上，寧荀喻把楊曉芳扶起來就沒管其他人。

陳科自己爬起來，年輕女孩則是被楊曉芳慢慢攙扶起身的。

普通人醒了，惡魔種子就再沒說過話，它這時倒是挺識時務，想來也是之前懟人懟爽了的緣故。

電梯里的氧氣剛供上，氣溫又開始作妖的往下降，幾秒後幾個人被凍的直搓手，現在是春夏交替時節，不冷也不熱，大多數人都換上夏裝，兩個職業裝的女性更是短袖短裙，已經冷的直發抖，電梯里原本就只有寧荀喻和巫叢權穿了外套，寧荀喻的外套還在前不久報廢了。

但現在也不是嫌棄的時候，寧荀喻把外套撿起來抖了兩下交給楊曉芳，對年輕女孩的注視不聞不問。

巫叢權沒那麼好心，坦然的面對眾人質疑的眼神，就是不脫外套。

最後還是楊曉芳看不下去，要用外套裹著小姑娘，和她互相取暖，被寧荀喻強硬的拉到身後，徒留年輕小姑娘一個人站在電梯門口的位置，和其他人隔開老遠。

陳科不明所以的看來看去，凍得牙齒打架，發出磕碰的聲音，他困惑的問道:「怎、怎麼了？」

沒人說話。

凍得臉色發紅嘴唇發紫的年輕女孩無助的看向眾人，過了一會見沒人理她，交疊取暖的雙手垂下，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哎呀，被發現啦。」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女孩的樣貌也開始變化，身形漸漸縮水變成一米高小女孩，飄在半空中用詭異的眼神死死盯著他們，皮膚也像是遭受撞擊後的鋼化玻璃般慢慢龜裂開來，表面也爬上一層白霜，血從她的後腦勺流下，沾濕了她烏黑的長髮，慢慢在她腳下匯聚了一小灘暗紅的血液，她的眼珠子漸漸上翻，最後只看見充滿血絲的眼白。

氣溫又極速下降了十幾度，鐵盒子上開始出現白霜。

楊曉芳看起來已經嚇得快昏過去，卻還抓著寧荀喻的手試圖要擋在他身前，被寧荀喻攔在身後，陳科也是大氣不敢喘的軟軟靠在牆上。

「我覺得龍天心會喜歡你。」巫叢權認真的對她說道，並深覺流年不利，要早知道有這麼一出，他今天出門時一定會帶上龍天心這個暴力輸出。

女孩發出「咯咯咯」的古怪笑聲，聲音嘶啞難聽，像是在掐著烏鴉的脖子讓它叫，一點也不像之前嚶嚶嚶哭泣的時候，那時候巫叢權雖然嫌棄她膽小，卻並沒有呵止她哭泣的衝動。

「叔叔，來陪我玩吧。」小女孩作出一副天真的模樣歪過腦袋，露出她被鈍器擊打癟下去的後腦勺。

「輩分可不能亂，我怎麼的也得算你祖師爺。」巫叢權笑眯眯看著她，從口袋掏出糖果，「叫聲祖師爺請你吃糖。」

「來玩呀。」小女孩沒跟著套路走，剔除稱呼後機械的重複了一遍。

「嘴巴不甜的小孩沒糖吃。」巫叢權雙手一翻，糖果消失在他的手裡，心想傻子才答應你。

像這種地縛靈想害人有那麼幾個硬性規則，一是離不開死亡的地方，二是必須要獲得被害者某種形式的同意才能害人。

地縛靈騙人的方式千千萬，比較簡單粗暴的就是喊人名字叫人去玩，相對複雜的會先給點甜頭se誘一下然後問願不願意為她/他死，再複雜一點的花樣就多了套路極深死了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普通人遇見地縛靈只要答應了就是死，就算是有本事的也是不敢輕易答應，唯一的活命方式就是什麼話都不說，比如啞巴先生這種不能說話的，只要不是高級地縛靈就不會有生命危險。

巫叢權則是屬於單純的想跟她耍耍嘴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