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麼？你這條惡龍。」有些熟悉的聲音在陸安之耳邊說話。

「再不叫醒他，難道讓他再弄碎自己的靈魂一次？！」另一個聲音怪叫道。

「真吵啊。」陸安之猛的睜開眼睛，環顧四周。

奇怪的是這裡白茫茫的一片，只有疑似常問的人，和一個小孩子在他的面前。

陸安之又看了看自己的身體，他的手上布滿了鱗片呈現野獸一般的爪樣，正感覺自己這造型不怎麼好看，那些鱗片和獸爪消失了，變成了人類的手。

「這裡是……」你們又是誰?

「誰關心這個，你還算有些用，白澤大人他——比起最開始，魂體已經凝實了一部分。」小孩朝陸安之翻了一個白眼，屁顛屁顛的跑向高台，陸安之這才看到，那個幾乎和這一片白色空間融為一體的人。

「白澤?」剛想往前走，卻被常問攔住了。

「你做什麼！」陸安之有些怒了，連帶著周圍的空氣都變得不安定，他的身體散出紫色的雷光，白色的空間里開始擠入濃墨一般的黑色。

「顯然，因為切割自己的靈魂，你小子已經把自己弄成了傻瓜。」常問冷冷地說，「在你又一次害死白澤大人之前，收起你的暴脾氣。」

陸安之頓了頓，決定忽視掉眼前常問說出來的莫名其妙的任何話，但下意識的還是將身上的靈力全都收斂了起來。

「你真的一點兒也想不起來了麼，羅睺。」他以為，透過這個遊戲已經告訴的足夠清楚了。

「……」陸安之聽聞這話，腳步停了下來，一些畫面開始從他的腦子裡閃過，太多了，又有些亂。

「我乃羅睺?」那一開始，那些教眾要殺陸安之，並復活的人就是他陸安之自己?

「哼，自然。」

「我破壞了九重天?」之前修真世界的時候就知道了，自己是一條愛上了上仙的惡龍，為了得到那個人，不惜損毀萬千小世界。

「對。」

「是我害得?」陸安之指著躺在床上，閉著眼睛安睡的白澤。

白澤掌管九界運行，為了維護天道平衡，將自己的魂魄融入瀕臨破碎的九界，只差點一點點就要消失了。

「對。」

「……他愛我麼？」全部的記憶回籠，陸安之神色複雜的看著昏迷不醒的白澤，吶吶道。

白澤也料不到吧，一次歷劫的修行招惹了一條不該招惹的惡龍，導致天劫到來。

「不。」白澤是天道，天道萬千面目，陸安之這條惡龍愛上的不過是那一面而已，他對於白澤來說，只不是彈指一揮間才對。

常問斬釘截鐵地回答陸安之，順便還嘲諷道「就算是你將自己的修為散盡跟隨白澤大人入無盡輪迴又如何?天道千面萬面，等到白澤大人醒來，你對他來說，依舊什麼也不是。」

「那我就讓他的千面萬面都愛上我。」陸安之挑起一邊眉，轉頭看著常問。

那他就侵入白澤的每一次輪迴，直到每時每刻白澤的身邊都有他。

此刻常問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地跳了起來，「天道是無盡的！」

但羅睺這條龍不一樣，即便是他的神魂是龍魂，也有燃盡的一天，所以他才那麼著急，不惜和筆一起介入白澤的大人的輪迴修習里，期望他可以早些醒來，阻止這條蠢龍。

這時候陸安之已經走到了白澤身邊，那個孩子朝陸安之哼哼了一聲，便化作了一隻筆，落入白澤掌心。

伸出去的手被一道無形的結界擋住，導致陸安之無法觸碰白澤的臉龐。

這是白澤拒絕他的意思——明明上一秒在小世界中，兩人還在纏綿，如今卻不允許他的觸碰麼？「你真是無情啊。」

陸安之貪婪的看著白澤的面龐，突然轉身離開了他的身邊。

「羅睺！你不過是一條得了機緣的龍罷了，好好修行終有一天融入天道輪軸，成為不滅的存在，為什麼偏偏要愛上天道?」單戀也就罷了，居然還奢望天道回應於你?

「是啊。」陸安之嘲諷地伸了個懶腰，長期的穿梭於萬千小世界裡，他的本體都有些僵硬了。

透過指縫，陸安之看向白澤的方向猛的五指抓握，像是要把他抓入自己的手心，「我愛他，自然也要他愛上我。」

那個無情的人若是今日愛上自己，明日便又變成另一個，那他便又讓另一個他也愛上自己，每一個他都愛上自己……他可以得到白澤無數次，但——同時又失去他無數次。

他可以有無數個美夢，真好啊，夢醒之後，至少天道會記得他吧？

「羅睺！你瘋了！」常問眼看著好不容易醒來的惡龍陸安之又開始拆分自己的靈魂，慢慢的消逝在這片空間里，常問忍不住吼了起來。

很可能這條惡龍的靈魂再經過一輪千千世界，就會消散掉了，即便是他在每個世界裡都安排了教眾為他收集靈魂續命，他也堅持不了多久。

明知道無用，寧死卻還要糾纏天道大人！

「我麼？早就瘋了……」在明白白澤不過是天道一縷化身之後，他便瘋了。

那這個世界便和他一起瘋吧。

隨著陸安之的消逝，原本一動不動的白澤卻突然從床上坐起身來。

常問也顧不得消失的人了，急忙跑到白澤身邊。

「大人，您總算醒了，小世界的天道已經運轉正常了，您不用再……大人?」手背上有濕潤的感覺，常問驚愕的看向天道。

只見他面無表情的臉隨著淚水的滴落緩緩崩塌，慢慢的天道變成了陸安之熟悉的那個白澤，「怎麼辦，吾友常問，淚水止不住啊。」

天道無措的看著淚水滴落在手心，揪緊胸口的衣服，「心臟也很疼，如何是好?」

「天道大人……」

「如何是好?」

「您想做什麼便做什麼吧。」最終常問嘆息一聲，化做了一本書落入白澤手中，那支筆也自動落入白澤的手心。

白澤愣愣的坐在床邊，良久他提筆畫上了一個圓。

「這樣，他便不會消失了吧。」天道是萬物，萬物不可歸於一人。

若真的有緣，那麼便在每個世界於你相遇吧，那個時候，就可以放手愛你了。

做完這些事，白澤便又沉沉睡去，常問和筆童小心翼翼的將白澤放入了變化而出的床里。

「誒?常問大人，我們是不是忘記了什麼？」為什麼天道大人又要開始歷劫了？

而且剛才貌似有誰來過他們這裡吧？是誰呢？為什麼想不起來了?

「哼，怕什麼，大人已經告訴我該怎麼做了，我知道怎麼提前喚醒他！」都怪那條惡龍，捅了簍子還要天道大人幫他收場！

他只管天道大人歷劫歸來便是，至於其他，一概不論。忘記了什麼？會忘記的必然不是怎麼重要的東西。

常問和筆童的時間，又回到了九重天破碎的時刻，這一瞬間所有的事物都被打破又被重新拼接。

一個圓圈，一道輪迴。

……

「屬下明白了，為您收集靈魂的碎片即可是麼？」看著手裡的龍鱗和曾經高高在上的主子，如今靈魂之火熄滅奄奄一息的模樣，他深深的跪了下去。

「找到之後讓他重新修鍊，再一次……再一次……」只要是他羅睺的靈魂，不管碎成多少碎塊，哪怕是化作涅粉，也一定會愛上天道。

他要糾纏天道生生世世。

不可一世的魔龍羅睺化作了飛灰，只留下了一地散散發亮的龍鱗。

屬下們含淚收起了主子的鱗片，他們要開始尋找這些鱗片的主人了，幫他完成他的願望。

……

陽光透過樹葉之間的縫隙照射在他的臉上，抬起手擋住有些刺眼的細碎陽光，在明明滅滅的碎光里即便是抬頭也看不清天空。

「真是無聊啊。」這一幕彷彿上演了千萬遍，是因為人生太過無趣，產生了錯覺麼？

「抱歉！抱歉啊，小哥！」

一瓶加了料的礦泉水淋了他滿頭滿臉，那個清秀漂亮的男孩出現在他的面前。

倆人身邊是那幾個括燥的男青年，他們正勾肩搭背的打算前往大禮堂開會——校長組織的新生迎接會議。

多麼熟悉的情景。

陸安之知道，他的人生也許從遇到這個人開始，會變得不那麼無聊了。

在男孩還在糾結怎麼討要電話號碼的時候，陸安之勾起唇角笑了，他大步上前，脫下了沾水的衣服，用衣服當做繩索，一把圈住了男孩的脖子。

「我是陸安之——」在男孩還保持著震驚的表情下，在他的唇角落下一個吻。

「是即將成為你男人的人，多多指教了，白澤。」陸安之眯起眼睛，掩蓋自己想要將他吞吃入腹的強烈侵略眼神。

終於抓到你了，天道。

這次他會成為真正的龍身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