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安之陪著眼前的白澤又一次穿梭世界，這次他有了羅睺的記憶，所有的問題都不再是問題。

一個世界又一個世界，白澤無數次的向他述說，他是愛他的，他可以許他生生世世。

但這又算什麼生生世世？

周庄夢蝶還是蝶夢周庄。

「白澤。」望著這個男人的背影，陸安之感覺自己即或是伸手，也握不住他的手，追著他不停，也無法站在他身邊。

「嗯？」白澤笑得眉眼彎彎，轉過頭來，伸手想要拉住陸安之伸出的手。

「我累了。」看不到陸安之的表情，白澤愣了一下，往後跑了幾步，想要抱住他，卻還是錯過了這個人。

茫茫人海，陸安之就這般在他面前消失不見了。

於此同時，九重天之上，那個冷冰冰的男人睜開了雙眼，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只有手指間一支筆，一本書。

冰涼一片。

茫然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天道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主人，你醒啦。」筆化作一個小孩的模樣，雙手摟著天道的脖子，撒嬌道。

「太好了，九重天已經修復了，您卻遲遲未醒，還以為那條惡龍又做了什麼呢。」常問書也化作了人形將僭越的筆從天道身上扯了下來。

天道看著眼前的一切還有些迷濛，良久他想起了什麼，輕輕「嗯。」了一聲。

「他不會再來了。」羅睺應該滿足了吧，萬千世界陪他走了一遭。

膩了，以後他便不會再來了。

破碎的九重天在天道和羅睺強大的精神力影響下，已經恢復原本的模樣。

惡龍羅睺歷經萬千世界贖罪，神魂俱滅又化身重修，身上的孽報已還。

歷劫的眾神也正在逐漸歸位，天道再次運作，似乎一切都恢復了以往的樣子。

一切按照天道的規則運轉著，似乎沒有什麼不同。

天道反而閑了下來，在天鏡內看到人間一片蒸蒸日上的模樣，天道對身邊的老友常問說道，他想吃點東西。

桂花糕，叫花雞，糖葫蘆……亂七八糟各式各樣的東西擺上了天道面前。

常問看著眼前的天道拿著筷子卻遲遲不動，有些奇怪，「額，不是天道你想要試試這些人間吃食麼？怎麼的不吃。」

「算了。」每看到一樣食物，都會想起那個人。

明明知道他喜歡辣的東西，自己卻故意為難他，將甜甜的食物放到那人面前，他每次都會皺著眉，將那些東西吃下去。

因為是自己遞給他的，他絕不會對自己說『不』字。

對了，那一世羅睺和自己逛過廟會，分食過一塊兒桂花糕。

『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東西』那人非要從他的嘴裡吃那塊，他不喜歡吃的甜膩的桂花糕。

唇齒留香，回味無窮。

天道下意識的觸碰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天道大人？大人？」常問看著那人冷漠的面目上竟然浮現出懷念似的表情，忍不住開口。

「啊，不吃了。」揮揮衣袖眼前的一切都被撤下，不過往前走了一步，天道已經帶著常問瞬間移動到了一處靠海的森林邊。

海邊一塊兒石頭孤零零的立在那裡，在常問眨眼間天道已經到了那塊石頭邊。

他慢慢的坐到了石頭上，用手指磨砂著石頭上淺淺的刻痕。

百年刻上一刀，幾千年不過刻下了一個名字。

「陸安之。」天道的喃呢被海風吹散，常問並未聽到天道說了什麼，但此刻天道周身一片孤寂。

他是在傷心吧？

「走罷。」天道站了起來，他身邊的所有東西都歸於了虛無。

常問發現頃刻間，他們又到了一片光禿禿的山頂。

常問還未開口詢問天道到這裡做什麼，天道一揮袖袍，這片蕭瑟的山頂恢復了往日繁華。

巨大華麗的道館，熙熙攘攘的人群，打鬧著的道童穿過天道和常問的身體，原來這些都是幻象。

不過都是曾經存在過的幻象。

天道的視線放到了一位白鬍子老頭身上，接著常問發現那老人的身邊走出了白澤，還有——陸安之。

白澤在和老者說著什麼，開心的抓握著身邊男人的手，將兩人交疊的手指展示給老人看。

老人點了點頭，說著什麼。

陸安之用溫柔的視線注視著十分開心的白澤。

天道一揮袖袍，眼前的景象破碎，接著便是婚宴的景象，主角還是白澤和陸安之。

等到眼前的景象散去，留在他們面前的是白澤和陸安之兩人穿著喜服在問道山山頂看日出。

天道就站在兩人身後，袖袍里的手似乎要往陸安之那邊伸去，但眼前的幻象在前一秒卻全部消失了，他的手什麼也抓不到。

「常問，你說，我是不是錯了？」天道冰冷的眸子轉向身邊的常問，有些迷茫的開口問道。

「天道大人，何為對錯，不該是您說了算麼。」常問明白了什麼，朝天道行禮，化作了一本書落到天道的手上。

每一個天道都受不了這樣的孤寂啊，他也受不了別離，所以便不用別離了。

周圍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天道手裡握著書和筆，書上的字正在慢慢消失。

常問化為書形，正在抹除自己的記憶，就連筆身上的字也在自行消除。

「我不做天道了，也不想明辨對錯，我想要的……」天道合上了手裡的常問書，將筆放到了書上。

天道轉身離開，一邊走，他的樣貌也漸漸開始變化，七情六慾重新注入他的身體。

冷漠的面容變得鮮活起來。

天道他現在只想做白澤，他想要的只有那一個人。

九重天的天塔門打開了，又關上了。

身後被獨自留下的常問書無風自動，原本泛白的書頁又開始自己浮現出新的文字。

一個白髮小孩從書中剝離出來，神色懵懂，冷淡無波。

他拿起了座上的常問書和筆，嘴中喃喃自語，「我是誰？我是天道，天道是誰？天道是……」

舊的天道離去，新的天道產生。

一切都如同以往那般運作，彷彿沒有什麼不同。

……

九重天天塔的大門被誰推開，盤踞在門口石柱上的一條黑龍化為人形擋在了白澤面前，他朝他伸出了手。

「好久不見。」

白澤拍開了眼前惡龍伸來的手，在走到陸安之身邊的時候，突然蹦躂起來，死死的環抱住陸安之的脖子。

「哼，好久不見？我們不是時時刻刻都在一起麼，以後也會一直在一起，就算是膩了，也別想甩開我。」

陸安之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我求之不得。」

將白澤摟進了懷裡，陸安之抱著他，慢慢的離開這座冰冷的九重天天塔。

一滴水如何匯聚成大海？周而復始，千年，萬年匯聚而成。

一條惡龍如何染指天道，千年，萬年，抵死纏綿，直到他的生生世世，記憶里的邊邊角角都是自己。

至於九重天內的小天道，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