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沈靜秋帶陸佑謙去自己住的房間，思考要怎麼給陸佑謙安排住的地方。

他只有一張剛好夠睡一個人的木板床，被子也只夠一個人蓋，除了讓陸佑謙打地鋪似乎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可是讓他在大冬天睡地上，沈靜秋覺得自己還狠不下這個心。

當沈靜秋糾結的時候，陸佑謙打量著沈靜秋這簡易且四處漏風的房間，心裡安慰自己：比破廟好，比破廟好……

起碼是間幹凈的廟，是吧？

「陸兄，今天你還是……」沈靜秋出門抱回一大捧喂馬的幹草鋪在角落裡，轉身再看，陸佑謙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因為天冷，陸佑謙身體微微瑟縮著，安靜得聽不見呼吸聲，看來是真的困了。

沈靜秋看他身上單薄的衣服，就知道他過得有多慘。伸出手推推他，「陸兄，陸兄，醒醒，要是困就到床上睡，陸佑謙？」

陸佑謙睡得死沉，根本叫不醒。

這麼趴著睡也不是辦法，沈靜秋思索了一下，伸手環抱住陸佑謙，努力地扶他起來。

陸佑謙睡夢中感覺到一股溫暖靠近，於是用力抱住。

沈靜秋僵在原地，不敢動彈，小聲問：「你醒了？到床上去睡吧。」

可惜陸佑謙壓根聽不見，沈靜秋的肩膀上實在太溫暖，讓他忍不住更加靠近，靠近沈靜秋脖頸處汲取溫暖。

感受到脖子處傳來的冰涼，沈靜秋無語望天。也不試圖去叫了，沈靜秋拖著陸佑謙的身體，來到床邊，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掙開他的懷抱，把被子蓋在他身上。

去廚房找出一個火盆，夾了些爐膛里未燼的炭火，端到房間里，再把漏風的地方一一用紙糊上。

沈靜秋忙完這一切，才坐在火盆邊看陸佑謙賣給他的書。

他在家的時候受盡歧視和羞辱，根本沒有認真聽過幾天課。既然決定要考功名，那他就必須透過認真溫習，透過太學的預選試。太學學生由朝廷供養，還包食宿，這樣他才能撐到來年四月的朝廷大考——會試。

如果不是這層原因，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孤注一擲地把寶壓在這一套書上。

看完第一冊，沈靜秋激動得不能自已。

奇人，真乃奇人也！

他從見過如此流暢出奇的破題思路，一針見血，寥寥數言，卻把問題闡釋得十釐清楚明白，讓人不得不服，簡直想拍案叫絕！

寫書之人絕對是個應試高手。沈靜秋彷彿看到了希望。

沈靜秋是不點燈的，費油。熬到天黑得再也看不清字，他把稻草鋪好，蓋上自己多餘的衣服，和衣睡下了。

陸佑謙從下午睡到晚上，大半夜被餓醒過來。摸著幹癟的肚子，他心裡十分後悔，怎麼就不多喝一口羊肉湯，嘴巴這麼刁，現在知道錯了吧！

摸著身上的被子，陸佑謙坐起來，正好借著那幾絲幽幽的月光，看清了躺在稻草上的沈靜秋。

想不到沈靜秋會為他一個陌生人做到如此地步，心口驀然生出一絲感動。

其實他也只是隨口一提，進了這間房以後他本來決定要走，只是在等沈靜秋回來的時候，實在太困打了個盹。沒想到醒來已經是半夜，還把人家唯一的床佔了。

心裡過意不去，陸佑謙下床將沈靜秋抱起來，放到床上，起身準備去睡稻草窩，躺下沒一會兒，他就慫了。

如果沒有比較，他肯定睡草窩也睡得很安然，可是，明明有床！

兩個大男人，擠一擠，總可以吧？

想了就要做，有生之年第一次，陸佑謙決定去爬一個人的床。雖然他喜歡的是男人，可是此刻的他絕對沒有非分之想。

互相取取暖吧，真的好冷。

試著把沈靜秋往裡推推，陸佑謙掀開被子側躺進去，溫暖傳來，有被子真的很不一樣！

沈靜秋睡夢中感覺自己後背很冷，於是身體一卷，把蓋在陸佑謙身上的被子卷了過去，暖和了。

迷迷糊糊睡著的陸佑謙被凍得不行，本能地想搶回來，兩人就這樣你來我往。最後陸佑謙在睡夢中狠狠抱住這一團總是試圖遠離自己的溫暖，世界終於消停了。

早晨沈靜秋被公雞報曉吵醒，感覺自己被一座大山壓著，透不過氣來。

等清醒過來，才發現自己和陸佑謙抱在一起，緊緊地裹在被子里。

他昨天不是睡的稻草上嗎？什麼時候上床的？

「陸兄、陸兄，」沈靜秋輕輕呼喚，陸佑謙嘟囔了一句什麼，反而抱得更緊了。

這到底怎麼一回事！

「陸佑謙，你醒醒，醒醒！」沈靜秋使出吃奶的力氣想掙脫，卻發現陸佑謙的手像鐵箍一樣的緊。

陸佑謙嘟囔：「別吵，睡覺！」

「睡什麼睡！陸有錢，我會為什麼會跑到床上來！」沈靜秋脾氣再好，現在都忍不住了。

陸佑謙被吵醒，整個人苦著張臉，借宿這種事以後打死他都不會幹了，這拉鋸一晚上，還不如睡破廟來得舒服。

這下肯定要得風寒，治病又要花錢。錢真的和他過不去！

鬆開手，沈靜秋順勢想推他一下，好離遠一些。

床就那麼大，兩人一擠，陸佑謙就已經到了邊緣，被推這麼一下，控制不穩，「嘭」的一聲摔了下去。

「陸佑謙，你沒事吧！」沈靜秋驚得端坐起來，朝床下看。

陸佑謙摔得七葷八素，「我大概、可能……沒事。」

生活真是太艱難，他突然很想陸之言和華陽公主這對摳門的爹娘了。元寶說的也對，有吃有住不好嗎，離家出什麼走！

「真沒事，你讓我冷靜一會兒，我現在有點懷疑人生。」陸佑謙被扶著坐在床上，他腦子有點亂，需要緩一緩。

沈靜秋心裡愧疚得不行，「那我給你去買早飯。」

「哦，好。」陸佑謙敷衍道。

沈靜秋簡單地洗漱了一下，整理好衣服，拿上錢從客棧的後門出去。

菜場里有一家包子鋪，包子皮薄餡大，最主要是便宜，沈靜秋吃一個就飽了。

今天推了陸佑謙一下，給他買個肉包子好了，他自己都捨不得吃。

「老闆給我一個菜包和一個肉包，額，「狠了狠心，」兩個肉包。」萬一陸佑謙飯量大，一個包子肯定不夠吃。

「好嘞，菜包一個兩文，肉包兩個八文。慢走。」

沈靜秋肉疼地付了錢，捂緊了包子抱在懷裡，防止熱氣散掉，快步往回走。

陸佑謙等得煩了，開始翻看賣給沈靜秋的小冊子。邊翻邊滿意地點頭，印得倒是不錯。

翻到末頁，看到沈靜秋寫了一行小字，「真乃神作，不知何人所著，他日若得見，無憾矣。」

呵呵，這個沈靜秋。

陸佑謙嘴角微揚，眼底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