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靜秋幽怨地凝視中，陸佑謙陡然想起，這次預選試，可不就是他攪黃的？

臉上露出一絲尷尬，陸佑謙心裡真冒出了些許愧疚，「沈靜秋——」

「我沒怪你。」

「哈？」可你的表情分明是要怪我的意思吧？

「我就不該投機取巧地去相信你。」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我寫出那東西就是為了應付考試的，你這麼說……」

沈靜秋睨了他一眼，「那就不是投機取巧了？」

「是是是，你說是就是。」陸佑謙下意識地點頭，可轉念一想，又有哪裡不對 ，「書里的策論都是我的心血，那是真材實料，多看一點總沒有錯。」

「我有說你嗎？！」沈靜秋幾杯酒下肚，臉上微微紅暈，說話更沒有顧忌了，「就是因為你這爛大街的真材實料，結果那試題你看了嗎，都是你那書里的，就問你，誰看了能不會寫！改考卷的人看了，我估計都能吐，你說你，幹的是人事嗎？！」

「你還說你沒怪我……」

「我怪你了嗎？！說你騙子，錯了？！摸著你的良心問問，我怪你了嗎！嗝——」

陸佑謙都快扎心死了，偏偏沈靜秋說的又有幾分道理，說得他心裡都不落忍了。

「我錯了，我錯了行了吧！我對不起你。」這真是陸佑謙活這麼大以來最誠懇的一次道歉。

沈靜秋趴在桌子上，擋住自己的臉，許久，小小聲地自言自語：「我就是，就是……有些委屈。「

從南向北，一路走來，一個人，什麼事都自己扛著，吃了什麼苦，受了什麼累，都不能往家裡寫一個字，娘會擔心。

所以，什麼都自己藏著，忍著。

忍不住的時候，動了一絲歪念，想走一走捷徑，上天也不眷顧。

有些話不該說的，可要到什麼時候才能說呢，還是永遠都不能說？

沈靜秋落寞的神情，讓陸佑謙心生同情，「是我對不起你。」

「當然……「

兩人靜靜地坐了一會兒，陸佑謙看了看窗外，雪還在下，屋內炭火正旺，喝下去的酒勁頭有些上來了，「幫我準備紙筆，快。」

若是趙小狸在這，肯定就能為沈靜秋解釋陸佑謙又在發什麼瘋了。

陸佑謙喝了酒喜歡趁著幾分醉意，揮毫潑墨。

比如，喝到大醉，就畫起了春宮。也不管地方在哪，興緻來了就想作畫。

沈靜秋剩下的宣紙就遭了秧，整整一夜，沈靜秋磨墨累到在一邊睡著了，陸佑謙還在畫。

陸佑謙畫好人物時，鬆了鬆手腕，看見沈靜秋已經倒在了一邊睡著了。於是將他扶到床上睡了，左右也沒有多一張床，想到一會兒畫完也不可能再回去，不禁笑了，捏捏沈靜秋的臉，「咱倆還真是有緣，每回賴上你都得跟你一起睡。」

此時的陸佑謙還沒意識到，在他往後的日子裡，沈靜秋會佔據多重的分量。現在的他，只覺得沈靜秋是一個普通的有緣人。

早晨沈靜秋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身上蓋著厚厚的被子，毫不意外地也看見了躺在自己身邊的陸佑謙。心裡不禁想，這人真是一點也不介意與別人同床共枕。

披著衣服起身，炭火已經熄了，房間里特別冷，沈靜秋準備去打熱水時，瞥見自己桌上有張畫，想到這就是陸佑謙畫了大半夜的東西，於是又折回來看。

不得不說，陸佑謙是人物畫的高手，一幅雪夜飲酒圖畫得生動傳神。

昨夜喝酒時的情形，窗外飛雪漫天，一片茫茫，屋內炭火正旺，對坐兩人，言笑晏晏，把酒言歡。

只是，這筆法為何如此熟悉？熟悉到彷彿昨天還見過一樣。

這跟自己臨摹數日的那些燈籠圖樣，分明……分明出自一人之手！

這下，臉都顧不上洗了，沈靜秋將陸佑謙搖醒，「桌上的畫的是你畫的？是不是？！」

陸佑謙迷糊著，冷風灌進衣服里，凍得一激靈，卷緊被子睡回去，「你喜歡就送你了，別來吵我。」

第二次，這是第二次了，跟陸佑謙一起睡覺的第二天，總有那麼些意外發生。

比如，發現自己在心裡尊敬、仰慕、佩服、讚歎、叫絕的素未謀面的高人，就是睡在自己床上的陸佑謙。

人生都要幻滅了好嗎？！為什麼又是他呢？！還能不能給人留點念想了！！！

晌午時分，陸佑謙才幽幽醒來，望了一眼窗外，時辰還早，沒有喝酒誤事。

今天晚上，還得賺錢呢！趙小狸派來的人似乎給了他一張字條，讓他去一個地方取貨。

當時走得急就沒看，此時陸佑謙才將放在懷裡的紙條拿出來打開，眯著惺忪的眼睛看：東西巷二十三號，吳記燈籠鋪，預定燈籠一百隻。提趙小狸名字可取。

吳記燈籠鋪，東西巷，二十三號，咦！不就是這裡？！

真是有些巧了。陸佑謙心裡想。

沈靜秋呢？

一大早醒來就經歷了那麼讓人難以啟齒的事情，沈靜秋深思熟慮之後，決定將這件事情爛在肚子里，打死也不能讓陸佑謙知道。

實在是太丟人了。

跟老闆結完工錢，沈靜秋回來收拾東西，發現陸佑謙已經起床了。

「你醒了，我準備收拾東西走了，你也一塊走吧。」

「我可能要先見一下你們老闆。」陸佑謙搖搖手中的紙，「我有一批燈籠要取。」

圖樣是他的，燈籠可不就是他的了。

「你出門往右，到前面鋪子去。」

待陸佑謙出門，沈靜秋絕望地捂住臉，別想了，都是幻覺。你並沒有崇拜、仰慕、佩服、稱讚他，並沒有！

陸佑謙把字條放到吳老闆面前，印章一對，這才知道買家昨天就來了，差點沒嚇死，」我這就帶你去取。「

顯然，一百隻燈籠還是很多的，光憑陸佑謙一個人根本不可能全帶走，可惜，他又沒錢僱人。昨天冒死帶了幾兩銀子出來，差點就釀成血光之災。

果然，還是貧窮保平安。

「不如，你再分個夥計給我，我今天晚上把燈籠賣了就讓他回來。」

「這……」吳老闆面露難色，想了一會兒，「那就讓沈靜秋跟你去吧，你們不是朋友嗎，正巧他今天也做完了工準備走呢。」

是哦，帶上沈靜秋不就完事了？

吳老闆見陸佑謙有些猶豫，便大力推薦他，「他還特別仰慕那個出圖樣的畫師……」

「等等，仰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