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拾坐在馬車內，臉上的表情逐漸凝重。此刻她要去見一個自回來後遲遲不想卻不能不見的重要人物———夜曦。

真如這個女人所說，秦拾得向她求教了。

當秦拾站在總督府獄神廟前，吸了一口氣，走進獄牢，即刻換了副親善的表情。

夜曦從眼角餘光見到秦拾，嘴角才揚出一道冷艷的微笑。

秦拾命獄卒趕緊打開夜曦的牢門，她走進去立刻俯下身善解人意地寬慰道：

「這些日子你受苦了，這地方真不是人待的，我實在迫於無奈才把你扔這裡，其實我心裡無時無刻都不是難受的，現在我是真後悔，真心對不住你，我想你心地善良一定會不計前嫌原諒我……」

「我一點兒也不想對你善良，更不會原諒你。」夜曦恨恨地瞪著秦拾，「你叫他們給我上刑，還讓我坐老虎凳，好啊秦拾，你個斷子絕孫的混賬東西，我若不把這筆賬討回來，你就休想安生！」

「是是是……我斷子絕孫，我混賬，我給你磕頭，你打我罵我吧，我都認了。」秦拾跪在地下連番磕了好幾個頭說。

「先把我的人都放了，然後我要洗個澡，再慢慢跟你算賬！」夜曦怒目望向秦拾。

「是是是，我都給你備好一切你所需的。」

秦拾起身，就帶著夜曦前往一處小別苑。

在一間西暖閣里，秦拾半躺在紅木榻上吃堅果，杏仁榛子腰果土豆松子撒了一地。

等了有一個多時辰，夜曦又恢復精緻的容妝，玉絲帶裹素腰，絳紅紗裙蹁躚舞，一舉一止顧盼神飛，眉眼流轉間，動人心魄，好一個冷艷佳麗、人間尤物。

秦拾在前線三月，夜曦便在牢里苦了三月，她好久沒有像現在這樣懷念自由與清潔。

「誒，我這算是救了你，你總該對我坦白，到底怎樣才能讓武君退兵？」秦拾搶先賣了個情面，說出今晚的目的。

夜曦沒有給秦拾好臉色，猶自余怒未消：

「呸，真會給自己長臉！我算是眼瞎心裡想著你這個白眼狼，你讓我吃盡苦頭還想著我回報你？門都沒有！」

秦拾眨了眨眼皮，將眼珠子往上轉溜著，一聲不吭。

她還想著前線，死水關將士仍在堅守，夏軍佔據臼僵郡，可如入無人之境一般直取華東內臟。

臼僵關大將軍褚熊帶回所剩無幾的殘兵能保住華東嗎？

當然不可能。

這盤棋本就沒有留給秦拾太多時間秣馬厲兵，現在還虧損了華東一半的元氣。

臼僵郡三萬，死水關四萬，本就已經是華東所有實力。三萬再打個對摺，更沒法跟驍勇善戰的六萬夏軍抗衡。

夜曦見秦拾沉著氣埋頭思索，總想給她個機會，於是故意譏諷地說：

「你想再多也沒用，武君要吃你，誰也攔不住。是你自己不要武君的厚恩，怪不得別人，把整個華東丟了好，省得你整日耀武揚威還要做春秋大夢，還是老老實實找個鄉下種田吧！」

「所以你說要救我，其實你根本救不了我。現在已經這樣了，我就是秋後的螞蚱，蹦達不了幾天，我活該我倒霉，早知道把華東交接給應爵爺，我也落得個功臣的美名，是不是？」

「哼現在才有自知之明。」

夜曦往榻上坐，秦拾已是一腔憤怒。

倏爾，夜曦撫上秦拾的肩，冷冽地笑道：「現在你總該兌現諾言了吧？」

「什麼諾言？」秦拾茫然不知。

「果然是貴人多忘事，你之前說過，要是放我出來，就喝我的洗腳水。」

「我開玩笑的，誰會當真……」

「自然當真。」

夜曦執意如此，秦拾只好命下人打一盆熱水來。

就著這盆熱水，夜曦將柔荑般的腳放進去，「愣著幹嘛，洗啊！」。

秦拾真就蹲下，握住柔荑輕輕用水洑。

洗了三道，秦拾又給她擦幹雙腳。

「喝吧。」夜曦屈著雙腿悠悠倚在榻上，「都給我喝了。」

秦拾舀了一茶杯洗腳水，怎麼下得去口。

「我真有法子救你，要是你還想讓我救你坐好華東的山大王，就給我喝了。」這就是夜曦的趁機報復。

秦拾一咬牙果真將一杯洗腳水喝了———再舀第二杯，夜曦叫住她：「還要續杯，我的洗腳水有這麼好喝麼？」

「不是……不是都喝完？」秦拾訥訥地問，她指的是這一盆。

而夜曦指的是這一杯，便嗤笑道：

「你要是喜歡，以後天天有你喝的。」

「行了，那倒不必。」秦拾板著面孔說，「你真是無恥，我還沒問你為什麼要在我身上刻字，還刻了什麼玩意的詩，你當我是什麼了？實話告訴你，我可真不打算你能幫我什麼，無非是看你在牢里可憐，好端端一個姑娘，萬一被獄卒即興糟蹋了，那我的良心可過不去，所以才大發善心放你出來，你以為我真稀罕你救我？就算現在武君把我殺了，我也絕不會屈服的！」

「好一個不屈服，那你就等著夏軍收拾你吧！」夜曦立馬拉下臉來，「殺了你，然後發遣上官蘭絡充軍妓，可是夏國士兵的艷福啊！」

「不過，我不是不會變通的人，尤其是我不是忘恩負義之人———」秦拾一下改變話鋒，親和地說，「在我心裡夜姑娘就是好人，說過要救我肯定會救我的……」

「你還是想讓我救你？」夜曦傲然笑道。

「當然！」秦拾滿眼閃爍星光，乖巧地點點頭。

「叫人準備兩塊瓦片，你再脫了褲子跪著吧。」

「呵……」

「不願意了？」

「願……願意！」

秦拾直冒惡汗，夜曦這是存心整他的。他只得揭開外袍，脫下里褲，只感覺腚上一片冰涼，順著這片冰涼羞赧地跪在瓦片上。

「秦拾你這不是犯賤是什麼？我說的你能不給我老實照做了？還敢囚禁我，對我橫？一副皮裡陽秋的，現在才讓你舒服上，我都對不住自己。」

夜曦一邊指責一邊瞄著秦拾半身光條條跪瓦片的醜態。

秦拾那個氣，花解語的羞辱竟輪到他頭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