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場外，譚阿北正在如同旋轉木馬一樣繞著圈子，糾結著是否要進去參與訓練。他已經清晰地看到長跑組的成員在做訓練前的準備活動，而他曾經也是其中的一員。只是，現在冒然闖進去，該說些什麼好呢？

「嗨，我來參加訓練了！」試著揮揮手，譚阿北趕忙搖頭。不行不行，這樣顯得太過輕浮，根本表達不出自己的愧疚之意。那——

「抱歉，我不該擅自退出比賽，真的非常抱歉！但是，我發自內心地想要繼續和大家一起跑步，請大家允許我歸隊，我會努力訓練的。」做了一個標準的90度鞠躬，譚阿北再次擺手。不行不行，這樣做難免有道德綁架的嫌疑，好像大家不同意他歸隊訓練就是不原諒他，而不原諒他就是不善良、小心眼。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在否定了一個又一個主意後，譚阿北抓耳撓腮，焦躁不已。而他的一切舉動，全部落在了躲在樹後的司南的眼睛裡。

看來陳沐說的沒錯，阿北這孩子果然回到長跑組了，可是，比起「已經回去」的結果，更像是「正在回歸」的過程。但無論是完成時還是進行時，至少，譚阿北是有勇氣再次面對跑步、面對自我的，而自己呢，不過是猶如幼蟲般躲在陰暗的土壤里不肯露頭罷了。如此想著，司南長嘆口氣。

或許是假期冷清的早晨中嘆氣聲顯得比往常刺耳，譚阿北猛然向司南躲藏的方向看來，嚇得他趕忙縮起身子蹲在樹後，默默祈禱著對方不要靠近。可事與願違，同樣心慌的譚阿北以為自己已經緊張到幻聽的程度，便壯起膽子挪向那棵兩個人才能環抱住的大樹。

「譚阿北——」正在彎下腰做伸展運動的白染從兩腿間的空隙處看到了譚阿北的身影，心直口快喊了出來，在驚嚇到譚阿北的同時也將樹後的司南震了出來。一時之間，眾人均愣在當場。

「司南學長？」直起身體，白染眯起眼睛仔細看去，「真的是司南學長！」確認了對方的身份，他抬腿便跑。

第一天就過來了嗎……陳沐心中歡喜，卻隱隱含著擔憂。

停下動作的蕭紫離將目光在陳沐與不遠處的幾個人身上打轉，最終落在季流司身上。

「是長跑組的學長們吧。」季流司掃了一眼，繼續拉伸身體。

「要一起參加接力賽的？」

「不然呢？」

「哦。」大概是覺得無話可說，蕭紫離默默恢復動作。他原以為接力賽湊不齊人的，如今看來，大家的態度都很認真，認真得有些超出作為社團活動的範疇了。

快步跑到操場外，白染的聲音滿是驚喜，「司南學長，你回來了！」

「哦……我……」支支吾吾不知該如何回答，司南幹笑著，「我剛巧路過。」

「路過？這麼早？」

見對方毫無意識地拆穿了自己的謊言，司南只能用尷尬的笑臉來矇混這個問題。看著隊員們一絲不苟地訓練的身影，他滿心羨慕，但他實在沒有勇氣邁出那一步。自那件事後，他已經害怕跑步了。

「學長你不回來和我們一起訓練嗎？明年四月份，我們要再次去參加比賽的。」

參加比賽，真好啊，可……

「哦，你們加油！」離開這裡，必須要快一點離開這裡，哪怕只慢一拍，他也要被溢滿的熱情和活力所吞沒。

「學長！」看著司南逃離般的背影，白染皺眉，隨即將視線轉移到譚阿北身上。被忽然盯住的譚阿北打了個哆嗦，從剛才的胡思亂想中跌入到此刻的境地。

「喂，你遲到了。」白染說道。他留意到譚阿北雖然沒有穿隊服，卻穿了跑步的鞋子。

「啊？我……睡過頭了……不，我其實……」其實沒打算參加訓練，這後半句話在白染炯炯有神咄咄逼人的目光中偃旗息鼓。他悄悄看向司南離開的方向，心想果然是由於自己的存在而害得學長無法繼續跑步。真是的，自己剛剛為什麼沒有主動道歉呢？明明知曉學長的心意，卻假裝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樣，真是糟糕透了。

「姑且原諒你沒有穿隊服的事情吧，明天就不行了。」說完，白染抓住他的手，硬生生將他拽回到操場。來不及過多自責，譚阿北已然站在長跑組的眾人面前。

「學長好。」季流司禮貌地打了招呼，蕭紫離也立刻問好。

「你們好……」事情來得突然，譚阿北的大腦一片混亂，他根本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先前的種種設想全部化作輕煙飄散了。而恰在此時，陳沐的手重重拍在他的後背上。

「準備活動，不許偷懶喔。」

就是這樣？不計較比賽的事情？譚阿北目瞪口呆。

「發什麼愣？你該不會忘了準備活動是什麼吧？」白染揪著他的衣服。

「沒、沒有。」撿起那些熟悉得彷彿刻進骨子裡的動作，譚阿北仍在雲里霧裡。自己這算是被大家接受了嗎？沒有苛責，沒有抱怨，就這樣自然而然地再次接納了自己？

迷迷糊糊的度過了一上午，直至坐在餐廳和大家一起吃飯，譚阿北這才有了一絲回歸長跑組的實感。許久不曾運動的肌肉傳來酸痛，但這種感覺卻令他歡喜。

「小流司，你的進步很大嘛，已經跑進30分了！」拿著記錄本，陳沐由衷地說道。

「學長，我真誠地建議你把這句話留到我跑進16分的時候再說。」

「沒關係啦，表揚要即時才有效。」

「我完全不覺得那是表揚。」

「怎麼會呢？我可是真心的。」

……

「為什麼是16分？」蕭紫離的提問打斷了兩人的話，氛圍陷入沉默。

「如果無法做到全員5000米跑進16分，是根本沒有競爭前三名的資格的。更為穩妥的講，要全員跑進15分才行。」季流司給出解釋。

16分，全隊曾經只有兩個人能跑出這個成績，其中一人便是司南。對於目前這支隊伍而言，達到這個水準的恐怕只有蕭紫離一人了。

「可現在距離比賽還有六個月，我們努力訓練就好了。」白染塞進嘴裡一塊肉，同時拍著譚阿北的肩膀，「你，不許偷懶。」

「……好。」

「不錯嘛，你們這些小傢伙！」笑著眯起眼睛，陳沐忽然站起來大聲說道：「我們的目標是——全員跑進15分！」

「快坐下，笨蛋學長！」

「湯要灑了……」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