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

蕭遠山在被蕭衍扔進了後座後，一骨碌地爬了起來，趴在他的駕駛座後面，沖他撒嬌。

他忐忑地問：「你真的不罰我？不用雞毛撣子打我了嗎？」

蕭衍扣上了安全帶，雙手手腕搭在方向盤上，呼出了一口濁氣，似乎是在調整自己的情緒：「打了，你就聽話了嗎？不還是一樣皮得很？」

蕭遠山認為蕭衍言之有理，扭著屁股安心地坐了下去：「那倒也是。」

隨即，蕭遠山又覺得有些不安，嘟囔著小嘴，又喊了一聲蕭衍：「父親。」

「你不要怪爹地，好不好？不是他的問題，是我自己不聽話來爺爺家的。」他既害怕蕭衍的責備，但也不想讓姜文洲被蕭衍誤會，畢竟姜文洲對他很好，姜思凱也對他友善，他不想因為自己的關係而讓蕭衍和姜文洲吵架，繼而產生的結果就是他以後再也不能和姜家父子玩耍了。

蕭遠山戰戰兢兢地在後座瞄著蕭衍的臉色，看他專註地看著前方的道路，兩隻拳頭緊張地攥在了一起，無意識地摩挲著，思考著接下來應該是撒嬌還是撒潑又或者耍無賴，讓蕭衍卸下火氣，允許他和姜文洲繼續在一起。

蕭衍深深地嘆了口氣，放緩了開車的速度，他輕聲喚著他：「蕭遠山。」

「你想和姜文洲繼續玩父與子的遊戲，我不會反對。儘管我個人不願意看到他，但我絕不會去因此而左右我兒子的意識。但是，我只提一點要求。」蕭衍抿了抿嘴，無意識蹙起的眉頭透露著不安的情緒，「盡量少去見除了姜文洲以外的人，包括他的父親。」

蕭遠山先是喜上眉梢，但聽到後來也蹙起了同蕭衍一樣的劍眉：「為什麼？」

「因為我只相信姜文洲。」蕭衍乘著紅燈的空檔，往後看了一眼，鄭重地看著他的眼睛，「蕭遠山，這個世界上不是每一個人都像姜文洲那樣會善待你。」

蕭遠山意外地眨了眨眼睛，沒有想到蕭衍會說起這麼嚴肅的話題，可他又從蕭衍的話語中意識到了不可思議的一點：「所以，父親是信任爹地的，但為什麼父親不想要看到他呢？」

「很多原因。」蕭衍轉回了身，看著前方的街景，咬了咬唇，「比如我們兩都是alpha，在一起信息素就會自動排斥對方，大概算是一山不容二虎吧。」

蕭遠山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又提問：「可是父親為什麼連爺爺都不信任？」

「蕭遠山。」蕭衍不耐煩地打開了車窗，冷風清吹著他煩躁的臉龐，讓他慢慢冷靜了下來，他關上了車窗，一本正經地和他解釋著，「這世界上很多事情是不需要理由的。就像你喜歡吃巧克力，有原因嗎？不就是喜歡嗎？」

「所以，父親不信任爺爺的原因就是不信任他，是嗎？」蕭遠山又是懵懵懂懂的樣子，提出了第十萬個問題，「可為什麼父親相信爹地呢？」

「夠了，蕭遠。」蕭衍終究是敗下了陣來，無法再回答蕭遠山的問題，直接呵斥道，「不準再問了。」

蕭遠山被蕭衍這麼一吼，委屈地吸了吸鼻子，癟著嘴看著自己身下坐著的真皮後座，閉上了嘴。

其實蕭衍是能夠回答的，他信任姜文洲，不僅僅是因為他喜歡他，更重要的是他之前的一系列表現贏得了他的信任，但如果蕭衍這麼說了的話，蕭遠山一定會單純地讓姜思凱也透過行動來贏取他的信任，這卻是他所不希望的。

所以蕭衍幹脆凶他一頓，打消了他所有的念頭便是。

但畢竟錯不在他，是對他懷著不軌心思的人有錯，蕭衍驅車一路往蕭家走，卻在家的方向拐了個彎。

蕭遠山好奇地抬起頭，眨巴眨巴眼睛，看著熟悉的停車場，又警惕地看著自己面前已經替他打開車門的蕭衍，兩雙眼睛就這麼互相看著對方，誰都沒有先說話。

沉默了一會兒，蕭衍輕笑了一聲，張開了懷抱：「你不會連蕭家的商場都不認得吧？」

「自然是認得的。」蕭遠山反而是退了一步，不明所以地問他，「父親，你為什麼要帶我來這裡？」

「我帶你來這裡，能做什麼？」蕭衍看著蕭遠山前怕狼後怕虎的反應，一陣的想要發笑，他挑了挑眉，又鼓了鼓自己的手掌，示意蕭遠山跳到自己的懷裡，「這你又不是不知道。只有兒童樂園和吃的，難不成還有監獄？」

蕭遠山握著拳頭抗、議：「還有幼托班！」

「帶你去幼托班又怎麼了？看來，我是該給你報個班，省得你天天從家裡出逃。」

蕭衍理所應當的語氣讓蕭遠山又是好一陣委屈，他癟著嘴，一副快哭了的樣子，蕭衍只好挫敗地低下了頭：「好了好了，不是上幼托班，是父親錯了。父親不該凶你的，父親帶你去吃好吃的賠罪，好不好？」

「你要去兒童樂園玩攀岩的話，也可以。但是得先在吃東西之前去，我怕你一會兒吃太飽玩吐了。」蕭衍朝蕭遠山招了招手，輕聲地哄著他，「好了，蕭遠，男子漢可別哭啊。過來，父親帶你去吃好吃的。」

蕭衍是不願意讓蕭遠山玩攀岩的，儘管他知道他絕對安全，但是當蕭遠山爬上高處，用自己的小手臂向下方的他揮手時，他的心就開始隨著那揮動的手臂而忐忑心慌，那感覺比自己做過山車還刺激。

但現在既然是他先對不起蕭遠山，所以便咬牙提出了這個建議。

這幾天一直都是兇巴巴的蕭衍忽然溫柔了起來，蕭遠山本來綳得緊緊的眼淚，就這麼彪了出來，他一面用兩隻胳膊擦著從眼眶中湧出的眼淚，一面從模糊的光影中去找蕭衍的懷抱，等感受到蕭衍結實寬厚的胸膛後，就無理取鬧地捶打了起來：「父親大壞蛋！幹嘛凶我！雲雲知道自己錯了，雲雲也很難過的！可是父親還要凶我！雲雲究竟是不是你的寶寶！雲雲是不是撿來的！嗚嗚嗚！」

「蕭遠。」蕭衍輕輕地拍著蕭遠山急促呼吸下起伏的脊背，幫助他順氣，和他商量著，「以後做什麼事之前，能不能先告訴我一聲。起碼我現在還是你的監護人，即使我不能決定你的去留，但讓我知道，讓我看著你，行不行？」

蕭遠山不服氣地撅了噘嘴，從他的胸膛中爬了起來：「可是，我說了父親一定不會讓我去啊。」

「我是擔心你。」蕭衍用手指抹去了蕭遠山臉上的淚痕，憂慮地蹙著眉，「你是我的寶寶，我當然很擔心，哦不，你是我的心肝。不，你比我的心肝還要重要，我心肝沒了，都不能沒有你。所以，我不想你有事，明白嗎？」

蕭遠山搖了搖頭：「不明白。去姜爺爺家能有什麼事？」

蕭衍忽然覺得這句話異常的熟悉，似乎曾經姜文洲也和他說過，他很擔心他，但他卻也是同蕭遠山一樣，回答了這句話。

異地而處後，才知道聽到這句回答的人心裡是有多不痛快。

蕭衍自嘲著風水輪流轉，也不想和一個五歲的小孩多多辯解這個深奧的歷史遺留問題，隨口答道：「很多啊。你這麼小，別人不注意都看不見，萬一被巴士撞了，又或許被從天而降的小石頭砸了，就這麼死了，你讓我怎麼辦？」

蕭衍微微蹙起了眉，竟是沖蕭遠山撒起了嬌：「就不能安安心心在家裡，看看書，玩玩積木，讓我安心地上班嘛？」

蕭遠山被蕭衍這麼一虎，竟也是單純地虎住了，他吸了吸鼻子，點點頭，握著小拳頭信誓旦旦道：「那我答應你以後不亂跑，想去找爹地的話，就先通知你。」

蕭衍釋然地放鬆下了懸在半空中的心：「嗯，你如果是去找姜文洲的話，我不會阻止的。我會安排人送你去的。」

他親了蕭遠山一口，提議道：「那我們去吃巧克力了？還是先去攀岩？」

蕭遠山思考了一下，期待地搓了搓手：「可以都要嗎？」

「可以，我的心肝。我可以滿足你的任何要求。」

蕭遠山得寸進尺道：「那我能要兩個冰激凌球，再加上一個香蕉船嗎？」

蕭衍立馬否決：「不可以！」

蕭遠山激動地提醒他：「你剛還說我比你的心肝還重要，可以滿足我的任何要求，怎麼一下子就變了卦！」

蕭衍眯著眼笑了笑：「因為我的心肝吃不了這麼多甜的。」

「你真沒意思。」長達五年的抗爭中，讓蕭遠山知道他自己是鬥不過蕭衍的，所以也沒有多反抗什麼，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可嘴邊的兩團肉卻顯得異常可愛，一點都沒有什麼威懾力，他用手指戳了戳蕭衍的鼻尖，說著，「其實，你給我買了，我也不會吃這麼多的。爹地早就教育過我了。哦，有句成語不是說的好嗎，貪心不足蛇吞象。說的就是我。」

「所以啊。」蕭遠山伸出自己的一根食指，鄭重地和蕭衍說道，「我今天只吃一個冰激凌球，但要巧克力味的。」

蕭衍怔忪，獃獃地看著他，蕭遠山好奇地抓著他的耳朵，問他：「父親，你怎麼了？」

蕭衍輕笑了一聲，搖了搖頭：「沒什麼，只是沒想到他這麼有辦法。」

畢竟蕭遠山愛吃甜食愛吃冰的這一點，他怎麼糾正也糾正不過來，倒是才和姜文洲呆了一天，就自己學會收斂了，讓他有些意外。

這麼一想，蕭衍似乎是知道為什麼蕭遠山那天會生病肚子痛了。

蕭衍置之一笑，又親在了蕭遠山的臉蛋上：「走吧，我的心肝。我要看你爬上最高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