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聽過夜羅國？」煙羅輕聲問道，抬手示意商殷請坐，準備開始談起這段同樣早已成為傳說怪談的故事……。

「只在書中偶然見過並歸於傳說一類，真假未知。」

那並非是他從前的記憶，而是這一世在書中所得的見聞，也是上千年的事了，但稍晚於他們還在征伐的時代。

傳說夜羅國共歷九任君王，其中以第三世功績最為顯赫，也最為百姓所愛戴，既能開疆拓土，也可安民長治，第四位帝王可以高枕無憂，只需安享守成之功，便多虧了上一任帝王，只是不知道，煙羅口中的這位女王，是夜羅國的第幾位。

「王名南城槿，正是夜羅第三位君主。」

對這一段商殷倒有些印象，那本傳記中共記載了夜羅國四百餘年的歷史，卻有三分之一皆在綜述第三任帝王任期間的人與事，當時覺得有趣，便多看了幾眼，「書中所載，夜羅傳至三世，有一神醫，可活死人肉白骨，百姓極是尊敬，女帝南城槿念其功績，以國賜名，說的便是你吧。」

煙羅點頭，隨後又輕輕搖頭，道：「書中所言實在誇大，我不過一介凡人，哪來的活死人肉白骨的本事，那些百姓不過是染了時疫，所以陷入假死之態，救治及時，自然便會復醒，我本姓煙，羅確是王所賜下的名字。」

她本也只是一名再普通不過的醫女，因醫術稍有過人之處而在藥局中遭人冷眼與排擠，有幸得王賞識，才有了後來的無上榮耀。

「我之所以說王生前便有異象，是因為王她……似乎有兩種性格，如同一幅身軀中住了兩個魂靈，王大部分時候都是隨性自然，有時閑暇之餘也會帶些女兒家的嬌俏，甚至可以說是古靈精怪。」說到這裡，煙羅掩唇微一含笑，似乎想到了什麼有趣又值得懷念的過往，但很快又蹙起眉來，接著道：「不過在戰場和某些夜間……卻是全然不同，變得有些……邪性。我當時只以為是某種病症，一心尋求治療之法，只是試遍了所有能想到的法子，都幾乎全無成效。再後來我意外離世，躲過鬼差抓捕，一直徘徊於宮廷之中，伴在王的身側，才發現……事情或許並非我想的那樣簡單。」

「那是我已是魂靈狀態，看見王有時會自言自語，她身邊無人，那話卻似乎是在說給另一人聽，且……那人與王，好像並非朋友，而是敵對之人，王的離世也極是突然，就那麼轉瞬便倒下了，而王魂靈離體而出時，我才驚覺不對，王的靈魂和王的本來模樣竟是全然不同，且當中有兩股了力量相互糾纏，稍有偏差便會分崩離析，而且……也不再認得我了，不，也不僅是我，應該說是失了神智。」

「你費心保存她的軀體和這有關？」商殷猜測，得了煙羅的肯定，這兩者之間若無關聯，她就不必為此耗費精力了。

「我說過，王的靈魂上有封印，但其實並不只是在於魂靈，那身體上也有，脫離了身軀卻失神失控的王力量過於強大，我不過是一個離世不到十年的死靈，根本無法與王抗衡。」

「既然無法壓制，你又是如何將她困在那副軀體之中的？」邏輯上似乎說不通。

「並非是我，是王在清醒之時……自己回了那副身軀，也是王……自己將自己鎖在其中的，且囑咐於我，絕不可讓這身軀腐朽化土，因為只有那軀體上的印記才可讓她不至於因兩股力量的爭奪而魂散靈滅，但她回到那副軀體之後……卻是再不曾清醒過了。」

「你便不覺得事有蹊蹺？」商殷問道。

「不是不覺，只是煙姐除了聽從此命，再無他法了。」

門外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商殷與煙羅同時看過去，婁硯與茶溪一前一後進來，茶溪懷裡還抱著一隻目光冷傲睥睨蒼生的白孔雀。

「不賴床了？」商殷上前將人接過來按著肩膀坐下，道：「聽了多少？」

「拖茶溪的福，該聽的都聽得差不多了。」所以說靈力強大的好處真是不少，只要有心，便能多知曉不少東西，探到不少秘密，不過無人會那般無聊隨時開著靈識窺探他人罷了，被人察覺也會尷尬，「至於賴床，一個低燒吃了上千的藥再不好可就太虧了，便出來溜……便拖家帶口出來走走。」

商殷敢保證，剛才婁硯想說的是出來溜孔雀，只是照顧九霄的情緒，臨時改口改得快。

「是。」煙羅對婁硯一笑，只是看上去有些勉強，「小硯說的不錯，我只是別無他法。」她甚至不知曉那個給她囑咐的人是否是她想留下的那人，但她無從選擇，她賭不起。

在座的智商都在線，很容易便能理解煙羅的意思，換做他們也未必能做得更好，在什麼都不知曉的情況下要生生開出另一條路，早造就第二個選項，需要的不僅是腦子，還有膽量，但越是在乎，便越是不敢。

「煙姐這些年獨居鬼|村，研製養魂靈藥多年，便是為了那位王嗎？」

「是。也為了我自己。」她並無他長，只是在煉藥上有些天賦，也正因這天賦，才讓她在不斷折損魂力的光陰里還能存活這麼多年。

「若是雙魂一體，在魂魄離體之時便會各自分離，但據煙姐你所言，這位女王即便是身死之後也依舊只出現了一個靈體，總覺得有些……不尋常。」其實婁硯本不欲多知悉他人隱秘，只是茶溪回來說了一通，他也對那魂魄有損又帶封印之人產生了些許興趣，婁硯想了想，還是將那一層窗戶紙輕輕戳破，接著道：「煙姐，你如今也作為死靈存在多年，不會不知，人的魂魄和本體相貌該是一致，但你的女王卻並非如此，你應也猜到了吧……，你想留下的那人，或許不過是奪舍他人的……別的什麼。」

「我不管她是否是奪舍而生，我只知她是將我從泥沼中拉起的人，也是夜羅國中百姓愛戴的君王，這一點不會有錯，便已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