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然本以為，他這輩子所有能想像的、不能想像的憤怒和屈辱，都早已經在這十年的愛情里，被喬振鐸消磨殆盡，但當他拖著從機場趕回來的疲憊身軀，推開本該溫馨的房門時，沙發上喬振鐸與另一具糾纏的軀體，還是讓他在那一瞬間感到了無比的絕望。

他明明站在門口，卻又像是溺在水中，手腳虛軟，像是要浮起來，又似乎要沉進深淵。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不清，耳邊的聲音也都無法辨別。水壓壓的他弓著身子，想咳又咳不出來，眼睛漲得劇痛，好像眼淚要漲破眼眶湧出來。

隱約間他似乎感覺到有人走到他身邊在說什麼，可是他看不清那個人的臉，也聽不出他的聲音，那個人沖他伸手，不知道是要拉他一把，還是把他徹底推進深淵。

「別碰我！」他低著頭，像是一頭遍體鱗傷、任人宰割，卻還剩下一點可憐的尊嚴的野獸，嘶啞的吼聲浸著鮮血的味道。

喬振鐸沒想到，總是安靜的像只兔子、只要隨便摸一摸就能福祉的窩在他懷裡的晏然，會有這麼兇狠的一面。

被晏然用力推開的手似乎連著心臟，絲絲地疼，但很快就被「晏然竟然敢打他」的怒火蓋了過去。

「晏然！你鬧什麼！」

鬧？晏然好一會兒才分辨出這個詞，抓著行李箱的五指攥得很緊：「我沒有鬧。」

「那你什麼意思？」喬振鐸話一出口，卻看見晏然幾乎要凸出西裝的脊樑骨，下意識覺得自己太狠了，不由得軟下聲音，「你提前回來，怎麼不告訴我一聲？」

告訴你，告訴你好讓你藏起你的那些小情兒，繼續裝著一往情深的樣子糊弄我嗎？晏然感到心中一種不可壓抑的怒火，恨不得拿刀捅死眼前這個衣服都還沒穿好的無恥之徒，可惜他什麼武器也沒帶，秀氣的十指被他用力攥得發白。

「振鐸，這是誰啊？」一個帶著縱情過後媚懶的聲音硬生生插入兩人之間，晏然原本的怒火突然就被澆熄了，他不敢抬頭，卻又忍不住地去看那個剛才與喬振鐸糾纏的男孩，白皙緊緻的皮膚藏在半遮半掩的浴巾里，纖細的脖子和小巧的鎖骨上還留著刺眼的紅痕，一張臉滿滿的寫著青春艷麗，似乎還有些被人打斷後的欲求不滿，光滑的臉頰有意無意地蹭著喬振鐸結實的肩。

喬振鐸卻嫌臟一樣毫不客氣地把男孩推開，看也不看那男孩一眼，冷冷道：「這裡沒你事，滾。」

男孩一愣，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晏然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無非是不敢相信人前優雅謙和、國內演藝圈如今當之無愧的頭號人物喬振鐸私下居然是個拔屌無情的人渣，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這一刻晏然居然忍不住有些同情起這個男孩來，本來他就對這個男孩沒什麼恨意，畢竟這麼些年見過的喬振鐸的床伴也多了去了，說不定喬振鐸心裡自己也不過是個陪他時間久些的床伴。但隨即他又覺得自己可笑，不過一句「滾」他就覺得這男孩可憐，那被更殘酷的言語羞辱了十年的自己，怎麼從來不憐惜憐惜自己？

男孩終究還是走了，丟下晏然最喜歡的那條柔軟的浴巾。

喬振鐸兀自解釋，語氣里滿是不自知的傲慢：「這回是我錯了，不該把人帶到家裡來……不過你也不提前跟我說一聲你什麼時候回來，我本來還打算讓小豐去接你呢。」

小豐是喬振鐸的經紀人，他肯讓經紀人來接他，確實很體貼。

見晏然不說話，喬振鐸心裡沒來由地緊張，他有種感覺，似乎今天的晏然有些不一樣了：「他就是個想往上爬的小網紅，不過玩兩天……晏然，你都跟了我這麼多年了，我心裡只有你，你又不是不知道，幹嘛跟這些逢場作戲的人置氣？」

喬振鐸溫熱的鼻息突然貼近晏然的耳根，喬振鐸知道這個男人每一處敏感點，每次自己這樣貼著他耳根撒嬌他都一定會心軟，晏然離不開他，他知道。

但這次，晏然卻沒有如他所願的臉紅，而是毫不客氣地推開他，總是柔情似水的眼睛冷的像是冬天幹枯的河床，聲音冷硬而清晰：「離我遠點，臟。」

喬振鐸眼睛猛地瞪大，血絲鼓起，結實的拳頭已經舉了起來：「晏然！你他媽的——」

「我們，分手吧。」

晏然清冷的眸子迎著他的拳頭，不躲不避，一字一句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