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硯牽著商殷，迷糊著輕輕打了個哈欠，眼角泛出一絲水光，沒什麼表情看不出喜怒，但卻讓前來領路的女神侍偷偷看了好幾次，母性的光輝簡直不要太明顯。

「兩位公子這般年紀便為帝君至友，實乃人中龍鳳。」

一般說人族的修鍊者會在步入一個境界後維持自己當時的相貌一段時間，若能不斷進益破虛褪凡便會擁有很長很長，幾乎永恆的時間，在女神侍眼裡，婁硯就是個十六七的人族孩子的模樣，便是因為修行而減緩了老去的速度，也頂多就是二三十的年紀吧，商殷也差不多，反正在她活了幾百年的神族面前也還是個孩子，人族這些年修鍊之人漸少，有天賦者更是萬里無一，與其他各族聯繫也日漸減弱，想見到書中所言數千年前那種各族鼎立，萬花齊綻的盛況再不可能了。

婁硯知道又被誤會了，不過並沒有開口解釋的打算，幾千年過去，不管哪一族都死的死生的生，後來出生的人不認識他再正常不過。

「帝君？不熟。」婁硯將自己和欒御撇的幹幹凈凈，看著那女神侍似乎有些尷尬不知該如何接話，想想便多說了一句，「和司風關係倒還算不錯。」

「原來如此。」女神侍鬆了口氣，笑著道：「這便不奇怪了，帝君對司神使向來很好。」如今為神使大人的朋友開個小宴自然也就不算什麼大事了。

「欒……你們帝君對司風很好？」商殷語調有些漫不經心，細聽還有些嘲諷的意味，「我怎麼聽說他將司風看得跟死囚差不多，讓人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這都快悶出病了，不然也不會讓我們來神界。」

「你們！」女神侍瞬間帶了怒容，但想著這兩人乃帝君特意請上來的「貴客」，便將想要訓斥的話咽了回去，語氣不善道：「這位公子慎言，帝君對司神使的好九重天眾神族皆看在眼裡，如今神使大人在人間受傷歸來，自然不能依著大人的性子讓他六界亂跑，在殿中休養更為要緊，不知您從何處聽來的這些閑話，還是莫要以訛傳訛的好。」

……原來是尋了個受傷的由頭，不過聽這小姑娘的話司風過的應該還不錯，至於沈照，有司風在，大概也不會太差，這下便能放心了。

婁硯輕握一下商殷的手，扔過去一個讚賞的目光，激將法使得不錯。

商殷輕輕回握，唇角微挑，那自然是不錯。

九重天上神殿錯落，他們搭著神御車架也晃悠了半盞茶的時間才下地，原以為欒御會在神殿正廳弄得熱鬧鼎沸，卻沒想到這人竟一改喜歡弄得聲勢浩大才好趕鴨子上架的作風，將他們帶到了後花園，布置的也是精緻奇巧，但似乎沒幾個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婁硯在心裡盤算著欒御究竟打的什麼主意，便聽商殷傳音道，『一會兒便知了，現在何必費這個腦子，就是猜出了，不管是何原因我們現在也都是進得出不得，只有兵來將擋水來土屯這一個法子。』

『我知曉，只是習慣性的想想，腦子太久不用會生鏽的。』

『旁人的腦子生不生鏽我不清楚，反正你的腦子便是銹了也比我靈光就是。』

實力還未恢復，從前油嘴滑舌倒是一點沒落下，慣會說好聽的，不過他也樂意聽就是了。

繞過一柵竹欄，那名女神侍便回身稟退，兩人順著一條花路往裡走，沒多久就到了盡頭，一眼望過去，全是熟人。

紅木的矮幾安置成口字形，中間是一片淺花，蝶舞飛揚，暗香浮動，還沒入座那滿園花香便已讓人醉了幾分，欒御不消說，坐的自然是主位，司風和沈照坐在他同側的左下位置，相距大概不會超過兩米，近的很，除此之外，秋暝、酆景、玄湮，煢葉也依次往下排，似乎一切都已準備就緒，只差姍姍來遲的他們兩個。

「我想著兩位大概並不喜歡人多紛雜的景象，便並未大張旗鼓的開宴，只喚了些從前的故人，兩位應該不會介意吧。」欒御話說的客氣，彬彬有禮的樣子和從前一樣唬人，不過當初能唬得住是因他們全員眼瞎又並無他法，如今再看，只覺得果然一張正氣凜然的臉皮下不知掩藏的是什麼牛鬼蛇神，心眼恁多，簡直是他們最不喜歡打交道的典型。

「我要是說介意你難道便真要給我重新叫一籮筐的人來？」婁硯似笑非笑的開口，掃了一眼席面，只剩下與司風沈照相對的兩個位置，不消說便是給他們留的，還挺會安排。

果然，欒御聽完婁硯的話後面上完美的溫和儒雅的笑容一僵，隨後道：「您說笑了，六界之中誰不知您最是不拘這些禮數。」

「呵。」商殷拉著婁硯一同坐下，道：「原來六界中還有人記得清月？還以為幾千年過去，我們這些按理說早該入土的人應該已經被人忘在腦後，活該把往日的功勛扔進忘川或是黃土，也活該受人白眼，被一群不知所謂的小人頤指氣使而無人問津，帝君大人，我說得可對？」

看商殷和婁硯兩人一個比一個能懟，司風憋笑憋的簡直辛苦，唇角死命往下壓但還是暴露了一點上翹的弧度，沒辦法只好低著頭，讓人看不清神色，沈照對這些場面就是司空見慣了，畢竟從前被懟的人是他，這次換了個人，他看著竟然還挺舒服，甚至很有添油加醋的打算，「傾戈，這便是你的不對了，當初欺負你媳婦兒的人裡頭神族也不少，你這麼問帝君，豈不是逼著他打自己的臉嗎？嗯？」

「是我考慮不周，抱歉。」商殷從桌上自斟一杯酒朝欒御的方向敷衍一敬。

「帝君諸事繁忙，難道各個角落的瑣事都要管上一管嗎？」秋暝酒盞落在桌上發出一聲脆響，看向商殷的目光既嘲諷又不善，道：「自己運氣不好怪得了誰啊。」

「秋暝，住口。」欒御終於卸下那張溫和的假面，回敬商殷一杯飲盡，道：「我雖為神族帝君，但難免有所疏忽，不周之處還請見諒，今日請兩位前來，一來是給清月慶賀生辰，二來，便是事關六族的大事了，我們不如……開門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