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你會問些關於商將軍的問題。」欒御望向商殷，想看看他聽完這話的反應，自己深愛之人心心念念的人並非自己，難道不會覺得有些膈應？卻見原本低頭認真剝瓜子，打算做個透明人的商殷察覺到他的目光回望過來，將手中那把瓜子放到婁硯面前，道：「我又不是啞巴，想問什麼自然會自己開口，不勞您費心，不過既然說到這個，那我便順著您的意思問上一問，敢問帝君大人，打算將我的本體再藏多久？是打算藏到冥界深淵封印被破，儀蕭打上九重天再覆滅六族那一日？」

「商將軍言重了。」欒御笑道：「先前不過是看將軍魂體不穩才代為保管，如今將軍既已歸來，我自然不會再藏著掖著。」

眾人紛紛看向欒御，秋暝和煢葉顯然是有些驚訝，但顧忌著場合與身份，並未直接詢問，司風更是震驚的看向欒御，先前自己勸說多次也不肯歸還，今日怎的突然想通了？沈照看著司風的表情略心肌梗塞，這小傻子智商都用在排兵布陣上去了？旁人說什麼便信什麼，這情況顯然是有鬼啊……。

婁硯沉眸，藏在案桌下的指尖卻悄悄攥緊了衣擺，微微有些汗濕，但面容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似乎這個消息對他來說無所謂好與不好，端起酒輕呡了一口，才不急不緩道：「可別又是個假貨。」

欒御沒有接話，只是輕扣了兩下桌面，便有四個神兵抬上一架冰棺，和先前在神宮裡放著那個別無二致，裡面的人一身戰甲，長發高懸，結痂的傷口，比現在的商殷更成熟幾分的面容，赫然便是告訴眾人，這便是千年前那個曾已一己之力戰敵以萬計，令魔軍聞之膽顫的商家少將，也是那個在魔帝自爆靈元之時不顧一切為六界修者謀出一條生路之人。

「清月。」商殷叫住正起身的婁硯，「你……。」

「我去看看。」婁硯朝商殷一笑，拂開他的手走到棺槨之前。

是他……，一顆淚猝不及防的掉落，正好落到那張熟悉久違的臉上，他並不覺得悲傷，也不是感慨，只是突然覺得，心底某個空漏的地方突然被填的滿了，但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掉下一滴淚來，明明不想的。

商殷悄悄深吸一口氣，放在桌下的那隻手拳頭緊握，md好氣，心底默念了不知多少遍，那是你自己，那是你自己，沒有任何卵用，該醋還是醋。

「帝君的意思是，今日我能將他帶走？」婁硯回身問道。

「自然。」欒御點頭，「這份賀禮，硯先生可還喜歡？」

「喜歡自然喜歡，可當真沒有條件?」說實話，他不信欒御將商殷的本體藏匿這麼久，只是為了給他一個生辰賀禮，不說他，在場之人有幾個信的？恐怕沒有兩個不心存疑慮。

「自然有。」

看吧，就知道沒這麼簡單，婁硯耐著性子往下問，「什麼？不妨直說。」

「待商將軍回了本體，您靈魄歸位，先前我同您所商議的那件事，便再無推脫的理由了吧。」欒御雖是發問，但字裡行間解釋自信，似乎篤定了婁硯不會再次拒絕。

「先前那事？」婁硯蹙眉，欒御來找到他們，為的從來只有一件，就是要他們前往冥界深淵加固封印，封死儀蕭的出路，他們和儀蕭早有約定，哪怕為了這場暗度陳倉的戲碼他們也會答應，只是為了這個，似乎並不算什麼難事，可就是太簡單，反而讓人心有疑竇，「只是這個？」

「只是這個。」欒御答的肯定，一片坦然之色。

「既如此，我們答應便是。」這裡也就沒有待下去的必要了，婁硯朝欒御頷首道：「若無他事，我們便先離開了。」

「請便。」

欒御話落，沈照便拉起司風打算離開，玄湮起身出劍便攔在兩人面前。

「壽星都走了，帝君大人還要留我一個閑人作甚？」沈照面色不虞，抓著司風的手略緊了些。

「沈將軍想走自便。」欒御做出請的姿勢，卻是接著道：「但司風乃我神族之人，他，不能走。」

「你這是什麼意思？！」沈照看向欒御，目光泛冷，就知道事情沒這麼簡單，先不說他此舉有將司風當做人質之嫌，便是拋開這一切不談，他也有足夠的理由懷疑這位位居上首的帝君大人對小傻子居心不良。

「鬆開。」司風拍拍握在他腕間的手，輕聲道：「星寂，鬆開，我留下。」欒御的想法他知道，不過是清楚依商將軍與硯先生的為人，必不會不顧他的安危，所以將他留下，算是給雙方這並不牢靠的關係多添一份保障罷了，不過他也相信，欒御不會當真對他做什麼，頂多便是如這次一般的幽禁，只要七哥七嫂按約定回來，他自然不會有事，那失去片刻的自由對他來說又算得了什麼呢？

「叫你一聲小傻子你還真就蠢得無可救藥！」沈照被司風氣得夠嗆，他現在有些後悔沒將那一切不為人知的過往和盤托出，原本是不想他為此傷神自責，但現在看來，這傢伙竟還天真的相信著待這一切塵埃落定便能將一切撥回正軌，「你覺得我會放任你獨自留在此處？」

司風微睜大了眼，有些結巴道：「你，你……。」

「他的意思是。」婁硯接過司風那突然而至的大舌頭，朝欒御道：「星寂的意思是，許久未到過九重天，此次上來還未來得及好生看看這邊的景緻，所以想再多叨擾帝君一些時日，帝君大度，應該不會拒絕吧？」

「拒絕也無妨。」還不待欒御回答，商殷便接著婁硯的話道：「他和司風關係好，這次就當做訪友也行，帝君若是介意，就讓他在司神使那兒借宿幾宿順帶多交流交流『感情』，少出現在您面前便可。」翻譯成人話的意思，大概就是，你管天管地，總管不了屬下交友談情不是。

果然，欒御的唇角向下壓了不少，卻還是盡量是自己顯得寬容溫和，道：「兩位說笑了，沈將軍願來做客乃神族之幸，我神宮中閑置的殿房還有許多，自然不必委屈了沈將軍，擠在小風的神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