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沒帶回來，還送出去一個。」商殷將手搭在婁硯肩上將人攬住，笑道：「這算不算虧了？」

「只是去了一趟，便將你的本體拿了回來，欒御說不定也覺得你我空手套白狼還不知足。」婁硯回望過去，目光有些戲謔，他並不擔心司風與沈照現今的處境，既然要做人質之用，那自然不能虧待了他們，否則又如何敢要求自己與傾戈盡心而為？當然，他們的不盡心從一開始便註定了。

路邊的野花伸了一枝攔在兩人身前，商殷將枝條折下，遞給婁硯，粉色的細碎小花還帶著清涼的露水，淺淺的香氣若有還無，商殷輕笑一聲，道：「我的身體，司風與沈照，本就與他無關。」又何來空手套白狼的說法呢？

春天的祭魂嶺在眾多鬼怪的棲居下並沒有顯得陰氣沉沉，清晨山間的薄霧，淡淡的如紗一般罩在不知名的野花上，清風微揚，花草便捧場的為她折了腰，樹上枝葉輕輕灑下幾滴清露，掉到臉上，帶著一點春的涼意。

「我從未細看過這裡，現在倒覺得，養老也是個挺不錯的地方，北側還有一處溪澗，你記不記得，從前你也帶我去溪邊抓過魚？」

「嗯……能不記得嗎？」商殷笑看著婁硯，「也不知是誰端著個仙門公子的架子不肯下水，被我拉下去後卻玩得比誰都歡，那日有大半的魚是被你扔上岸的，我說吃不完你還不樂意，最後拿草葉串了十幾條的帶回家。」

「但我歸家之時，爺爺問起我，我卻說那是你下河抓的。」

「然後呢？老人家有沒有很感動？然後覺得特別適合結個親。」

「老人家說你一天到晚沒個正行，雖心思坦蕩是個值得結交之人，卻特地囑咐我不準和你學那些捉鳥撲魚之事，平白辱沒了世家公子的教養。」

「……教養哪是這般輕易便能辱沒的……。」商殷道：「你們婁家什麼皆好，便是這一點太拘著人了，只要不做姦邪惡事，誰又敢辱你家的名頭。」

「說的有理。」婁硯點頭並不否認，偏頭看向商殷，眨兩下眼，道：「難怪當初常聽聞商家公子被家主趕出家門了，商家公子又被家主趕出家門了。想必是沒少在家中同長輩頂嘴。」

「我爺爺性情便是如此，我與他老人家該針尖對麥芒時便得針尖對麥芒，否則你當時順著他，後來他反應過來了，還得說你心思不純，一天天就知道陽奉陰違趨勢奉承，最後還是逃不出被掃地出門的命運，你要是當時便和他對著幹，有話直說，雖然氣頭上將你打出家門了，後來回想是卻又覺你所言有理，反而還會對你讚賞有加。」商殷說著將婁硯那一頭軟發揉亂，道：「清月公子一看便是不會同長輩頂撞的，我說的可對？」

「有些話聽著便聽著，不過順順老人家的意罷了，何必非得同長輩較真比個長短。」婁硯想想又道：「各家總歸是不一樣，你家中，也很好。」他當初也沒少去商家做客，一家人皆是爽快有一說一的性子。

商殷：「到了。」

「我這算不算要將要謀殺親……。」婁硯驀地頓住，不開口了。

商殷湊到婁硯耳邊，調侃著問道：「親什麼？」

「沒什麼。」婁硯先一步進去，將商殷甩在身後，道：「我想了想，你還是自裁好一些。」

「……。」

祁風早就在院中等著了，肩上站了只安魂鳥，一人一鳥嘀嘀咕咕不知在說些什麼，見商殷和婁硯回來，卻並沒有跟著其他人，心裡大概有數，道：「欒御果然不肯放人，是嗎？」說一點都不失望是假的，但而今形式並不能由著他們選擇，他心裡清楚，所以一早便有了準備，也算不得多意外，傾戈與清月能安好歸來，便已是很好了。

「倒也不算全無所獲。」婁硯將冰白的棺木從靈戒中放出，眉眼間不經意便彎了彎，道：「至少賺了口棺材不是，這般材質，放人間可以賣個好價錢。」

祁風聞言也笑，道：「我們是有多缺錢？清月這幾千年裡倒成了財迷……，看你們這樣輕鬆，想來星寂他們應當無事，我便不多操心了，何時將傾戈轉回本體？」

「現在，方才門口還討論著是要我親自動手，還是讓他自裁。」婁硯沒見著鬧騰的祁冰，順口一問，「漸霜呢？這個時候，她難道不該出來看熱鬧了？」

「昨夜你們走後便心血來潮說要去夜羅國舊址看看，似乎是在那裡留了什麼東西，她的性子拘在這院中也難為她了，我便未曾阻攔，又有煙羅姑娘陪著，想來應該不會出格。」

這時候離開？婁硯心思轉圜間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妥，不過見祁風並不擔心，便將那一點異樣拋至腦後，道：「她出去走走也好。」

三人在院中圍著那具失去靈魄許久的肉身有些沉默，祁風蹙眉，看了看商殷與婁硯，道：「其實還有一個法子，清月你若先將放在傾戈身上以做封印之用的一半靈魄收回，他如今的人身自然便承受不住那強大的靈力，也就無需……。」

婁硯搖搖頭，並不打算採納這個意見，「霽雲所言不錯，只是那樣的死法……太難看了，我這院中也會弄髒。」爆體而亡血肉橫飛的，當初見的不少，但習慣並不會讓這方法變得有美感些。

「也是……。」祁風贊同點頭，屆時沾在他才出芽的菜上，便沒誰想吃需得重新種了。

「……。」所以他別無選擇只能自己動手還得選個不見血好收拾的死法？商殷抹一把臉，道：「那給爺上瓶百草枯如何？」

祁風與婁硯齊齊看過去，異口同聲道：「也不失為一個好法子。」

「……。」站在祁風肩頭的秦洛在無人注意時朝天翻了個白眼，趁三人沒注意突然便飛過去照著商殷腦袋扇了一翅膀，婁硯忙將人接著，便聽得已飛回祁風身邊的安魂鳥用不屑的聲音說了一句，「麻煩。」這不就行了嗎，還用得上毒物？

祁風驚訝的看過去，「你何時能開口的？怎的瞞著我，是不是也能化形了？」

婁硯：「……。」

死得猝不及防的商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