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之後，師弟便會斷斷續續的下山。我能感覺得到，山下似乎有事讓他記掛。

想著，我不免微微傷神。

師弟在未上山時的人生，又是如何呢？

以前的我和他共同擊劍之時，我經常會讓著他，但是又不能讓的厲害。他會發現會生氣。以及讓的太厲害難免就會逞其而下，局勢翻盤。

這樣的勢頭曾經出現過一次。

現今我會避及和師弟的對決。和他對劍，是一件極為痛苦的事情。

我不希望我的劍對於他。

我和他之間偶爾的比拼也更像是小孩子之間的玩鬧，都是未出全力隨意比拼著招式。

有一年秋。僕人從山下帶來的山下村莊自製的水酒。

魏國的酒偏鹹，燕地的酒偏辣。那麼韓國的酒又是什麼味道呢？

我問師弟，他當時倚著劍側立在一邊。聽即，斜眼看著我，半響，冷漠道了一句我沒喝過。

我微微有些驚訝，隨即也瞭然，拿出僕役帶來的水酒，遞之於他。

「這裡是魏地和陳地的交界處。這裡的居民習慣以鹹酒舒身，要不要試一試味道？」我慢慢而道，隨意的看著師弟。

他輕嗯一聲，同樣拿起了水酒壺囊，喝了一口。

我觀察著他喝下之間一瞬的表情，像是在探究他的口感喜好。

但他喝下後就沒再言語了。看即我的眼神直直看著他，只微道了一句可以。

我便知道，他不喜歡這種味道的水酒。

韓國在魏國的北方。與燕地相鄰。那麼韓國的酒也應是一股辣味嗎？

我慢慢想到，生平，第一次想去一個陌生的國家，想去探求這個國家的風俗。

當時的師弟在一旁只是冷漠看著我。他的表情，終年都是一種淡漠冰冷的味道。

我還從未在他臉上看見過，有什麼不一樣的情緒。

不。我突然想了起來，終還是有的，在那晚，他的表情是發生了變化的。

我慢慢回想起來，又恍惚想起只可惜當時燈火稀疏，我又緊張林林，更多是將精力放至在了另一處。

好可惜。我慢慢想到。

我坐在斷崖之上，他倚立在斷崖另一旁。我和他，就這樣淡坐著，慢慢度過那個秋日風淡雲濃的日辰。

我看著山下，慢慢運功調節自己著自身的氣息，待一個輪迴氣息轉至時，將精力放至外界之時，才發現身旁的師弟已然不見。

此時天色已快入暮。秋天的暮色是極為清淡並且稀疏的。在越高的山峰之中，這種天色就會更加明顯。

有時我會看著天色，以及天色之下那崇崇山峰，看著山峰另一邊那無數中原之上的黎民。

師弟若將來下山，那麼他會為韓國效力嗎？

我看著，不覺便慢慢再次度過一個秋暮。

·

那年的秋天，師弟在一日凌晨收到山下僕人遞的書信。於清晨向師父朝沐後便下了山。

當我知道師弟下山的消息時，已是三日後。

我站在谷中最高處仰望著北方，想像著師弟可能現在就在山下的某條官道之上。

那一年，師弟並沒有下山多久，那年的冬天。他便重新回到了谷中。

只是，回來後他的眼神更加趨於冰冷平漠之間。我靈敏的感覺到每回下山，他都會更加趨於冷漠亦或是沉毅。

他的身量已經逐漸與我拔肩，劍術也已經和我相持。

我想及，不免更加廖然。這種情緒很複雜，當時的我還十分年幼，亦還不知道自己為何會產生這種情緒。

我和師弟見的面越來越少。我能夠感覺到，他並不是特別希翼見到我。

我和他的練功地、食飲地都不相同。只是每三天一次的朝沐才會在師父那裡相見。

其餘時間的相見，都是在斷崖之上偶爾眺望遠方或山下之時。

但至回來後，他一步也沒有踏至過斷崖之上。或許，他還是不想見我。

我依舊會去看每日的日出日落。以及在斷崖調息運功練劍。

我能感覺到劍氣在我體內的不斷生長。前幾年趨於快速，這幾年慢慢放下了速度。

這並不是我用功不達之因。劍術這種東西，前期快，後期越至大化之境便越難以提升。

不知師弟是否也遇見了這樣的困境。

但這，也並不算是困境，小河的慢慢流淌，終有一日會匯聚在大海之中。以大海的廣闊無涯，以前在小河中可引起波濤的水量到大海之中想要掀起波瀾亦或是就有些困難。

這亦是武功發展必要經歷的環節罷了。

一日淺夜。此時暮色剛剛褪去，已然夜色四合。

我坐在斷崖石台上，體內功力已運轉了一個周期，呼吸慢慢落於平穩。

就在這時，我聽見了身後有腳步聲輕輕走來，隨即的是枯葉碎枝輕輕被踩上之音。

我隱藏在衣袖之下的手指微微用力蜷起，像是在用痛覺提醒著我此時的到來。

我慢慢等待，腳步聲隨即來到了我的身後。

我知道是誰，在這山谷之中，會來這斷崖山峰之人，除了他，不會有第二個。

他來到斷崖，在我的身邊不遠慢慢坐下，同樣看著這暮色的四合。

我看即他坐下，心中溫熱。像是早已預料到他會前來。

我知道他還會來斷崖，只是我並不知道他何時會來。

我猜測著估計也是要到明年春末他才會來這裡。沒想到，現在他便已來臨。

那一晚，正是除夕。

我記得咋年的除夕我和他雖也均是在山中，但他那晚是待在屋中。

我亦是。

他待在他的居所中，我也待在我的居所中，只不過，那晚，我佇立在我房間的窗前，看著窗外他居所的方向，就這樣慢慢凝視了一夜。

有時我會看著看著猜測著他在做什麼。是在練劍，亦或是休憩。

亦或是，會和我一樣看著窗外。

那時門外突然有樹枝夾中沉積積雪霍然落下，就這樣，打破著我的猜想。

此時，我看著他就這樣真實的坐在我面前的不遠。在俗世之中的除夕夜裡。心裡告訴著我，這一切都不真實。

而眼睛，卻又在告訴著我這一切均為真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