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桃花債(三)
小說: 浮光掠影 作者:飞豆雾花 字數:2950 更新時間:2019-10-10 17:56:07
「少爺,你快看前邊,那紅紅的是個什麼東西?好像......好像是個人!」
清澈的山溪邊,一主一仆正在溪邊取水,忽見上游有個人卧在河灘上,已經昏死過去。兩人朝上遊河灘走去,走近了一瞧才辨出是個少年,穿的一身綢緞紅袍,不知何故已被撕得破爛,這少年還有氣息,只是暫時昏迷,脖子里一塊絳色的玉格外醒目。
「蓮花,他還有氣,我們抬他回去吧。」
「少爺,我們獨居在山上,哪裡有空屋子給他住?再說了,這個人的模樣好奇怪,眼窩深深的,鼻樑也高,我看不像中原人,說不定是關外來的壞人。」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何況我們與他素不相識,又豈能以貌取人?就讓他睡我的床,等他醒了再作安排。」
婢女辯不過,只好奉命將這少年帶了回去,清幽山間雲霧繚繞,雲霧中隱隱露出一角黑瓦,清風慢慢把雲幕吹散,才現出這山間小觀的匾額,上書「凌闕」二字,頓挫有力,字形清秀。
少年一直昏迷到半夜,龍心慈替他更換衣褲時,發覺少年身上有多處青青紫紫的傷痕,嘴角也破了一塊,必定是和人打架鬥毆留下的。龍心慈將浸過熱水的布巾敷在少年的傷痕上,不料疼痛令少年在夢中呻吟了幾聲,這才慢慢睜開了雙眼。
「......你是誰,這是哪裡。」少年幹澀的聲音像風裡的枯葉。
龍心慈抬眼看去,目光在一瞬間碰上了他的,他吃了一驚,這少年的雙瞳竟然是褐色的,眼神如鷹般銳利,眼底透著一股熾熱的倔強,臉和身體尚介於少年和男人之間,龍心慈忙把雙眼移開,不敢再看,唯恐淪陷。
「這裡是青要山,凌闕台,我自小在這裡帶髮修行,心慈是我的法號。」龍心慈頓了頓,又道,「方才見你在溪邊暈倒,你又受了傷,我才把你帶回來了。」
「中原的臭道士沒有一個好人!不過......你和他們不一樣。」少年躺在床榻上,勉強握住龍心慈的手掌,朝他淺淺一笑,眼神也不禁溫柔了些許,「你帶我回來養傷,你的心腸好像菩薩一樣。」
少年仔細地打量著龍心慈的眉毛眼睛,想要牢記恩人的模樣,龍心慈身著淺灰色的道袍,腰裡系著黛色的穗子,眼睛亮亮的,水水的,好像兩顆寶石,他還沒有到束冠的年紀,烏髮披散在肩頭,如瀑,小巧的唇像緊閉著的花瓣,眉目雖猶帶幾分稚氣,卻美得像畫里走出來的人。
「你叫什麼名字,為什麼會暈倒在河邊?」
「我叫楚......」少年短暫的一陣遲疑後,又道,「我叫秦天,我爹不喜歡家鄉總是下雨的天氣,就給我取名叫秦天。你問我為什麼來這裡......哼,我仰慕泰山劍法已久,本來想上山拜師,可是他們!他們說我樣貌怪異,長了一對妖怪的眼睛,還把我趕下了山。」
「泰山派的掌門竟會說出如此荒唐的話?」
「......我根本連他老人家的面也沒見著,趕我下山的是守門的幾個道童,明明說好了,要是我能打過他們,就帶我去見他師父,我分明打贏了,他們卻食言!」
「泰山派的門人如此傲慢無禮,依我看,泰山派恐怕日漸式微了,秦公子,你拜不成師也許是一件好事,言而無信之人不值得你正視。」
少年聞言眼前一亮,彷彿找到了畢生的知己一般:「你說得對,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等我傷好了,我舞劍給你看,各門各派的武功我都會幾招,只是一直沒有師父......」
「你的悟性這樣高,何愁以後沒有好師父肯收你為徒?」
「心慈,你真好......影畫只會罵我不長進,要是他能像你這樣誇誇我,那我就高興死了!」
「誰是影畫?」
「嘿嘿,他是我的童養媳婦。」
「你已有妻子?」
「我說笑的,爹娘去世之後就只有影畫一直在我身邊,照顧我起居,還陪我練功,我覺得他不像家僕,倒像我媳婦兒。對了,你看起來比我還小,為什麼小小年紀就在這深山裡修行?你爹爹媽媽呢?」
「我......」龍心慈垂下頭,神情頓時哀傷起來,「我娘去世得早,我生來體弱多病,爹爹怕養不活,就把我送到山裡出家,等我平安過了十八歲,再讓人接我回去。」
原來他也沒有娘,少年怔怔盯著龍心慈,心底竟生出一股親切感來,龍心慈提及傷心事,不由得兩眼蓄了淚水,少年一時慌張,強撐起身子,抬手拭去他眼角的淚珠。
「你?.......」少年靠得太近,龍心慈無處可避,他瑩白的臉上不受控制地慢慢騰起紅雲。
少年原本只是想替他擦淚,不料卻惹得他雙頰染了紅暈,好像一隻誘人的熟透了的果子,誘得少年的手停在他頰邊,徘徊不肯離開,山裡的夜靜極了,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台上的蠟燭燒得只剩下半根,燭光跳啊跳,將滿室晃得曖昧至極,少年剋制不住湧上心頭的衝動,一下壓過去,噙住了他的雙唇。
「唔......你要做什麼?」龍心慈的聲音有些顫抖。
「你的嘴唇好軟......我第一次和別人做這樣的事,」少年扶住他的身體,笑了,「你也是第一次吧?看你抖成這樣。」
少年彷彿得了鼓舞一般,將龍心慈推到床上,兩手撐在他身側,俯視著這個相識不久,卻與他十分投契的恩人,那個吻一發不可收拾,少年把手繞到他腦後,解開了他的髮帶,接著解開他的衣帶,腰帶......
龍心慈僵硬著身體,眼眶因為緊張而微微發紅,他不知道秦天要對他做什麼,秦天似乎也不完全明白自己在做什麼,只是胡亂在龍心慈身上摸索,全身的熱力統統都匯聚在身體某一處,此刻只求解脫,再也無暇去想其他。
「秦天......嗯......」
龍心慈很羨慕秦天健壯的體格,即使和人毆鬥受傷,休養了三四天就能活動自如了,那一晚過後,龍心慈的目光越來越喜歡停留在秦天身上,總帶著幾絲柔柔的情意。
「這套叫柳絮劍法,,劍光綿密,如拔絲肅繭、號稱沒有破綻。」秦天以山門前折來的樹枝為劍,在龍心慈面前舞了一套峨眉劍法,龍心慈坐在綠蔭樹下入神地看他舞劍,不時拍手稱絕,只見他身姿靈活如燕,將一套柔婉的劍法舞出了幾分剛勁。
「好是好,不過號稱毫無破綻未免太言過其實了些,」秦天臉上揚起得意的笑容,又道,「我就偏說這劍法有破綻。」
「你如何能破?」
「這還不簡單,別管他出劍有多少花樣,就算有幾百式,你只管出劍比他快,一劍即中,連擊幾招,壓退對手的氣勢,管叫他服輸!還有衡山劍法呢,你別眨眼,我舞給你看!」
「誒!等等......」龍心慈起身走到秦天面前,拈起袖子替他擦了額頭的汗水,笑道,「看你滿頭都是汗,累不累?」
秦天低頭瞥見龍心慈的頸上還殘留著那晚的吻痕,那就像是獨屬於他的印記,秦天若有所思,隱約覺得龍心慈已經是「他的人」,他這樣想著,忽然捉住龍心慈的手。
「心慈,我想帶你回紫翎山莊,不如你和我一起下山。」
「離開這裡?」
「當然,山外的世界奼紫嫣紅,到處都是你沒見過的風景,難道你不想去看一看,不想去闖一闖嗎?」秦天環視了一圈四周的青山,道,「雖然這裡的景色也很美,但是住久了也怪悶的。」
「可是......離我十八歲下山還有五年,若是我跟你走了,又如何跟爹爹交代?」龍心慈神色遲疑,他早已習慣了這一方天地,並不像秦天那樣憧憬山外的世界,又何況是刀光劍影的江湖。
「......沒關係,是我強人所難了,」楚紅玉眼裡難掩失落,「我明知道你身體不好,不能跟我成天在江湖上漂泊,我.......」
「秦天,你本來就是誤入青要山的一隻野鶴,現在你養好了傷,自然是要飛走的,我不會束縛你,我會在這裡等你。等你拜了名師,學了好武功之前,我會在青要山上一直一直等你,不過......你到時候可要趕在我爹之前接我走,不然,我恐怕就沒機會再見你了。」
「好,就這麼約定!」
日升殘夜,江春入舊年,誰知流光容易把人拋,那年在綠蔭下許定的盟約,如今只在夢裡迴響,一別九載,野鶴終究沒有飛回青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