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3章、濫觴所出
小說: 重生之翰林風月 作者:扶风浪笑 字數:2314 更新時間:2019-10-19 18:06:07
皇後嘴角那抹溫柔的笑容頓時變得僵硬。
她還未說話,桑冬先緊張起來了,慌亂地屏退左右,在門口守著。
趙昂瞧著這偌大居室里只剩下他們母子二人,不禁嗤笑道:「桑冬可真是忠心耿耿。」
皇後也跟著笑,淡淡地說:「原本我還在想著山長水遠,捨不得你離開,卻不料這一路輾轉倒叫我兒恢復了神智,也真是陰差陽錯。」
「是啊,陰差陽錯,逍遙散的事情敗露了,母後又少了一個能控制兒臣的手段。」
他顯然是有備而來的,皇後也覺得到這個地步還裝作無知地矢口否認沒什麼意義,徒然顯得她心虛而已,便溫溫和和地笑言:「你如此篤定,想必也是摸清了前因後果。不過你怎麼料定是我使毒,而非他呢?」
這個他,自然指的是官家。
趙昂兩手一攤,道:「因為分劑。」
「哦?」
「喂兒臣吃下的逍遙散,究其分量,是欲使兒臣成癮,而非置我於死地。」趙昂的臉上看不出悲喜,淡定得彷彿在說別人的事情,「我原來也疑心父皇,因我心智缺失,似長不大的孩子,而不像一個正經的儲君,料想父皇也不願傳位於我。然而後來轉念一想,父皇一旦沒了淇奧侯府,便真正成了孤家寡人,將我操縱起來也沒有什麼用處,因此費勁控制著我還不如管制住阿白呢。再說了,他有很多兒子,最寵愛的也不是我,皇位當然可以不傳給我。」
皇後的臉上竟有些欣慰之色,淺笑著聽他繼續說。
趙昂道:「母後則恰恰與父皇不同。杜氏枝繁葉茂,母後背靠大山,可孩子只有我一人罷了,所以,您能依靠的人有很多,但只有我才是您的希望。」
皇後點頭道:「勝兒果真是聰明了,說得不錯。」
「兒臣漸漸成長,雖痴傻,卻不如母親所想的乖巧,不順從您的安排而只聽阿白的話,想來這些年母後應當很是氣惱他。」趙昂說著幽幽嘆了口氣,滿含埋怨的,很有幾分有了媳婦忘了娘的架勢。
「略有一些芥蒂罷了,不值一提。」
「那就好。」趙昂說著又笑將起來,聲音也柔和起來,「母後,兒臣不敢責怪您,今日這番話也只是想告訴您,逍遙散今日無法奏效,往後也是一樣的,您又何苦如此算計自己的兒子呢?或許您對我有恨,可您當了我這麼多年的母親,我心中是認您敬您的,將來自然也是要奉養您的。」
他已經把話攤開,講得不能再直白了。
皇後心底一窒,她不知趙昂是在何時何處了解自己的身世,但好像……此時也並不那麼重要了。
她摸了摸太子的發頂,有些唏噓:「我兒到底還是長大了啊。」
趙昂眨了眨眼睛:「此外還有一事告知母後。」
而彼時的宋晏白從崇陽殿出來,又到文渠閣取了幾本書,卻沒想到返回的路上在藕香園遇見了長公主和王玳。
他一愣,很快拱手行禮道:「公主玉安,玳兒妹妹閨安。」
王玳低身回禮,道:「公子萬福。」
長公主抬了抬下巴瞧了一眼宋晏白的身後,道:「你從文渠閣來?」
「是的。」
「太子不是與你形影不離嘛,今兒怎麼分開了,他就不怕你被宮裡的妖魔鬼怪給吃了?」長公主不怎麼優雅地向天翻了個白眼,語氣也不見得有多客氣。
公子一本正經:「太子此時還在華慈宮。」
長公主正是蔡夫人的女兒,奈何她這母親早早瘋了,福薄命短,她一生下來就養在太後身旁,在太後駕鶴西去以後又到了皇後跟前。此刻她聽到華慈宮,便也收斂許多,但心裡還是不滿的,於是道:「聽說你在父皇面前提議讓我遠嫁大理?」
宋晏白心裡大呼冤枉。他只是將大理的疆域圖紙、城防布局圖以及近幾年的財政劄子從廣南的暗樁帶回來而已,一個字都沒提過和親的事!
大理的皇室貴族早失熱血,毫無開疆擴土的意願:反正有大越的保護,南方的小國窮國不敢侵擾他們的領土;百姓安居樂業,大多自給自足,沒有什麼太嚴重的事件需要操持。但其實這兩年來大理的財收明顯低迷,若非還能開採玉礦與大越買賣交易,只怕要淪落到國庫空虛的地步。
因而這個時候大越提出和親,他們肯定欣然應允。畢竟公主會帶著數量品目繁多的陪嫁品和大越贈予的金銀珠寶前去。
這事兒可不是宋晏白上下嘴唇碰兩下就能決定或改變的,分明是皇帝盤算多年,廣南的諸多暗探也等待多年,怎麼到頭來他成了背鍋的?
長公主當然也明白,只是難免遷怒於他,道:「你知道嗎,我有一位姑母,十幾年前和番大理,就是父皇的提議。那時,他也不過將將加冠。唉,我走了也好,可與姑母做個伴,不至於孤苦伶仃。」
宋晏白:「……」
長公主見他低頭不語的模樣,頓時索然無趣,道:「罷了,你們都是一個模樣,我懶得與你說話了。」
宋晏白從善如流地說告退。
雙方相背而去,走遠幾步了長公主卻驀地回身叫住他,捻著裙子跑過來附上宋晏白的耳猝不及防來了一句:「你可要小心太子,他滿眼都是你,越傻的人執念越深,只怕以後不肯放過你。」
宋晏白「……」
嚇唬誰呢?
二公子垂頭喪氣地往東宮而去——大概是他今天出門沒翻黃曆吧,前有長公主殿下,後又有起居院林枳實——離東宮小蒼園不遠的地方,兩人猝然碰了面,林大人一如既往地不待見宋家人,綳著一張臉,極其冷淡地行了個禮就準備轉身離開。
宋晏白深吸一口氣,大聲喚道:「林大人留步!」
林枳實好似很丟面子的樣子,先環顧左右,才擰著兩條眉毛冷聲道:「宋二公子,何事?」
宋晏白聳了聳肩:「在下只是覺得,與林大人同在宮城數年,還從未坐在一處傾談過。」
林枳實依舊一臉的苦大仇深,道:「公務繁忙。」
「今兒是休沐日。」
「起居舍人不同於其他。」林枳實八風不動。
宋晏白卻笑出了與太子如出一轍的天真無辜模樣,道:「聽說今日值宿者並非林大人哪。」
林枳實:「……」
真是個小兔崽子。
宋晏白抬手做了個「請」的動作,笑道:「可否小蒼園一敘?」
林枳實咬了咬牙,到底還是提起衣擺跟著去了。
他隱約猜到宋晏白要問什麼,果然,在短暫的沉默之後,後者好聲好氣地試探道:「聽聞從前尚在國子監,林大人與家兄是好友。」他撇開頭,望著抽芽的樹枝,卻沒否認,道:「莫逆之交。」
宋晏白道:「又因何割席?」
他口中「割席」一詞用得真好啊。林枳實長長一嘆,苦笑道:「如君所言,道不同,不相為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