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梨想。

這輩子她做的最後悔的事，是愛上蘇玫。

而她做的最正確的事，是在孤兒院護住付復。

她在陽光中睜開雙眼，她還沒來得及感受陽光的刺眼就被人擁在懷中，溫暖如朝陽。

僅僅是一瞬間的事情，病房外傳來嘈雜的喧鬧聲打斷這片刻溫馨，有人大聲哭泣也有人破口大罵。

「蘇玫和黃家夫妻否認莫陽和是他們殺的，警察也在外面想跟你了解下情況。」

付復沒有明說，但是付梨知道。那些人不外乎是將殺人的罪名賴在自己身上罷了。

「我換下來的衣服呢？」

「衣服？」

付復茫然搖頭，她哪還有時間注意那身破碎的衣服。

付梨想了想又道：「你去找找，把換下來的那雙襪子取回來。」

「我讓人去找。」

敲門聲響起，警察推門而入，一道身影在門口出現又消失在門後。

慌神間，付梨明悟的點點頭。

看樣子莫老夫人已經知道蘇玫做的事情了，在結合莫家水產的事情，想來她近來的日子並不好過。

「你好，我是負責該案子的李警官，希望你能配合我們的調查。」

付梨坐起身子，將事情大概說了下。

李警官冷漠道：「按照你的說法，當時你處於昏迷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那麼你能解釋下在你衣服上出現的死者的血跡嗎？」

「我不知道，當我醒過來時她已經帶我去別的地方。」

「據我們調查，付小姐有人格分裂的情況，那麼有沒有可能你在昏迷期間另一個你做了你想做但是不敢做的事情？」

付復面色一沉，「李警官請慎言，我可以認為你在誤導受害人。」

付梨擺擺手看著面色不虞的李警官道：「我換下來的衣物在你們那邊是嗎？」

「是。」

「那麼可以麻煩你們將東西取來，我可以提供你們要的證據。」

「這是物證，我們無權提取。」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現在懷疑你們公正度要求更換詢問警官，既然你們無法提供，那你們自己去調查，現在病人需要休息就不多留李警官了。」

付梨面帶淺笑看著付復強硬將人趕了出去，下一秒她將周琴棋和周蓮妹喊來陪著付梨，自己出去了。

「快嘗嘗，這可是我媽一大早特意燉的湯，可香了。」

周蓮妹坐在一旁，雙手無處安放緊緊揪著衣角，眼裡的期盼讓付梨垂下眼眸，安靜的張開嘴。

香味撲鼻的雞湯喝起來沒有一絲油膩之意反而清淡爽口，讓她不由得多喝了一碗。

周琴棋朝她擠眉弄眼道：「好喝吧？」

「謝謝周姨。」

「應該的，應該的，多喝點。」

周蓮妹連連點頭，眼淚不受控制的落下，她一邊笑著一邊抬手胡亂擦著。

「哎呀，媽你看你，這裡有我看著就行你不是還買了不少東西，梨子既然喜歡喝這些你也別只弄著一樣，回去好好準備準備，晚上給梨子換換口味。」

「誒，媽這就回去。」周蓮妹顫顫巍巍站起身子，半彎下的腰板難得又直了些，雙眼露出精神奕奕的光芒，讓一直注視她的周琴棋鬆了口氣。

她媽再這樣渾渾噩噩的自責下去，別說取得梨子的原諒恐怕梨子還沒說什麼她自己就先倒下了。

周蓮妹離開後周琴棋嘿嘿直笑，「梨子你別怪我媽，當時她也是沒辦法，如果不是為了我她肯定不會將你送走，你要怪怪我好了。」

付梨輕聲道：「怪你？我受過的一切都會不在嗎？」

「我為什麼要怪你？我與周姨非親非故又如何能怪你們？收留我三年，關愛有加，是我該說謝謝。沒有你們的照料，付梨只怕三年前就不在人世間了。」

「路是我自己選的，人是我自己瞎眼選的，怎麼能怪你們呢？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跟周姨相處罷了。」

周琴棋貝齒咬唇，她知道，付梨是怨恨的。

就像她說的，怪她們她受的這些罪就會不存在嗎？就算世人都忘記了，留在她心上的傷痕卻是深深印刻在哪裡，揮之不去。

可她又沒說錯，她與周蓮妹的關係不過是好友遺孤，能照料定當好生養著，可當時她騰不開雙手無心在多照料一人，只能選擇寄放，想著等事情過去在將人接回來。

可誰知孤兒院倒閉，裡面的孩子散入五湖四海無處可尋。

是周蓮妹的錯嗎？

她有錯，可付梨所經歷的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選擇，同樣有錯。

她們不會再如三年前那樣相處，能做到的只是漠然相對。

付梨闔上眼不再多說什麼，周琴棋也獃獃坐在凳子上，一時間病房裡安靜的有些嚇人，只病房外的喧鬧聲依舊斷斷續續不曾停歇。

付復回來時，周琴棋如同解脫般匆忙離開。

「你要找的東西我已經交給警方，他們會處理好的。」

「嗯。」

「累了就睡一會，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嗯。」

疲憊的眼在付復的獨有的香味中慢慢放鬆下來，昏昏沉沉間她看著自己跟隨海浪飄向遠方。

記憶像是倒在掌心的水，不論你攤開還是緊握，終究還是會從指縫中一滴一滴流淌幹凈。

付梨懸浮在半空之中走馬觀花般將自己的記憶看完，一股難以言喻的心情蔓延開來。

常言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深陷囫圇的自己明明有那麼多的機會看清迷霧卻避而不見深迷其中，傷人傷己，害人害己。

真正說起來，該離開的應該是她才對。

「懦夫。」

「誰？」

「遇到事情只會逃避，只會縮進殼裡，你真是沒用。」

付梨眼前出現一面懸空而立的鏡子，倒影著怯懦的自己，她縮著身子將自己包圍起來，既不受外界傷害也不受自己。

「既然你什麼都害怕為什麼還要霸佔身體的控制權，你可以把它給我，我可以代替你去完成你想做卻不敢做的事情。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才是最適合這具身體的主人。」

「交給我，就在沒有人會傷害你了。來，把我手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