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真的和肖子泫相處融洽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年了。

我們平淡的像尋常夫妻，早上，一起起床，我做早飯，他打掃房間，飯後，去菜市場買菜；中午，一起做飯，午飯後，或小憩或是看看書聊聊天，或是擺-弄-他的吉他鋼琴；晚上，我做飯，他洗碗。

尋常到沒有故事，沒有什麼內容可寫。

有天午後，肖子泫在書房和欒涑說完話出來時，一臉笑意盈盈地將手上拿的東西，放到我面前的茶幾上。

「青聆，我們的結婚證，我補辦回來了。」肖子泫歡喜道。

我突然想起來，他去年說，結婚證被他弄丟了，怎麼也找不到。當時我想，兩個男人的結婚證丟了就丟了，要著也沒有什麼用。沒想到他竟然還補辦。

我伸手拿起來，看了看，笑道，「那你這次可要收好了，再丟了，我可不同意你去補辦了。」

「放心，這次肯定丟不了。」肖子泫道，突然有些緊張地坐到我身邊，試探道，「青聆，那年，我們是在國外結的婚。雖然欒涑他們也都知道，但我……我……」

肖沐植有點看不下去了，張口道，「大嫂，哥哥他還想辦一個婚宴，把朋友們都請過來。」

「嗯，我欠你一個婚宴，當時，我只覺得領證最重要，也不想辦什麼宴席。」肖子泫道。

「那你當時為什麼不想辦？現在怎麼又想辦了呢？」我問。總得給我一個理由，不然我說服不了我自己同意他這麼做。

「青聆，這不閑下來了嘛，當時不也沒有時間準備，而且你什麼也不說，我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樣的。」肖子泫道。

「我覺得就我們兩個挺好的，幹嘛還要浪費錢再弄個婚宴。」兩個大男人結婚，還要弄得大家都知道嗎。

肖子泫不開心地朝肖沐植使眼色，肖沐植道，「大嫂，你都和哥哥在一起了，怕什麼呀，你們結婚的事情只是傳了出去，可是誰也沒看見你們兩個的婚禮。哥哥，要是不辦婚宴的話，那以後我和欒涑怎麼弄啊。大嫂……」

肖沐植懇求似的拿著可憐巴巴的眼神看我，「哥哥他就是想讓大家都知道你是他的人。」

「青聆，我們辦個婚宴吧，把尹軒尹微雀兒他們都請過來，一起熱鬧一下不好嗎？」肖子泫道，「不辦，我總覺得欠你點什麼。」

總覺得欠我點什麼？肖子泫你欠我的太多了，你能補得過來嗎？

我瞪了肖子泫一眼，「你要辦就辦吧。我說了我只管家裡的事情。」

我剛說完，肖子泫就抱住我，在我臉上親了一下，「青聆，我就知道你肯定同意。」

「大嫂，你真好。」肖沐植道，「我要把這個好消息也告訴父親。」

「沐植，你先別說，今晚不是要去陪伯父吃飯嗎，到時候再說。親口告訴他，他肯定更開心。」欒涑道。

「你想的真周到。」肖沐植笑盈盈地看著欒涑，轉而看向我道，「大嫂，那我們先走了，不打擾你和哥的清凈了。」

「路上小心。」我道。

「嗯嗯，不用送了，拜拜。」

肖沐植和欒涑走後，我看著肖子泫問，「你打算辦成什麼樣的？在哪辦？」

肖子泫溫和地笑著，「放心，肯定辦成你喜歡的樣子。」

「那天會來很多人嗎？」我不想見那麼多的人，尤其是，我害怕，林子笑也會來。

和肖子泫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情，我的心態早就變了，看許多問題的方式和角度也變了，可唯一的沒變的是，我對林子笑有一份情結。

即使知道他對我好也是為了我在高家那百分之五的股份，我還是沒有辦法放開他。如果不是林子笑，如果他一開始沒有那麼溫柔，如果他對我沒有感情，如果我們沒有在一起的那一晚……

也許，我會努力說服我自己，不要那麼跟肖子泫死磕，給自己留點退路。也許，我不會在兩年前作-賤我自己。去了凡間，是我執意要跟肖子泫死磕到底了，是我對自己的人生不再抱有任何幻想，也從未想過給身心俱疲的自己留一絲退路。

有的路，踏上了，只能一條道走到底。不管它是白的還是黑的，也不論它黑或白。

「雲洌、高少明、高少傑、高少清、尹軒、決櫟、上官家、道上的一些朋友……」肖子泫邊思考邊說，「也不是很多，畢竟我們的院子就那麼大嘛。你放心，我知道你不喜歡人多，我不會把多少年不聯繫，還有那些萍水相逢的人請來的。多的是我們認識的人。」

「嗯。」我道。

肖子泫手裡攥著我們的結婚證，沖我笑著。

「怎麼了？還有什麼事嗎？」我問。肖子泫卻突然順著沙發倒了下去。

「肖子泫？」我趕緊放下手中的書，上前去叫他，「肖子泫！」

可是肖子泫完全沒有醒來的樣子，好好的，這是怎麼了？

我著急地給欒涑打電話，電話通了，我直接開口道，「喂，欒涑，肖子泫突然暈過去了。怎麼回事，你快來看看。」

「好的，你別急，守著他，我們剛出來沒多遠，我立馬回去。」

「好的。」我掛了電話，守著肖子泫。

始終想不明白，肖子泫好好的，怎麼就……就突然……暈了過去呢？

難道我來不及把所有的溫柔都給他，他就要……不……不會的……他那麼壞，應該是長壽的……短命的應該是我才對。

「肖子泫，你到底怎麼了？醒醒啊，你要辦婚宴，我同意了……嗚嗚……你想請誰就請誰，我聽你的，你想我怎麼做，我都挺你的……嗚嗚……你醒醒好不好啊……」

我抓著他的雙手，眼淚不自覺地掉了出來。我有多久沒哭過了，我自己都不記得了，要不是看見打在自己手背上的液體，我大概都以為我的心早就麻木了，誰也敲不開了。

「大嫂，哥哥怎麼了？」肖沐植扯著嗓子邊跑邊喊，欒涑隨著他一起跑進了屋子。

「我不知道。突然就倒下了。」我伸手擦了擦眼睛。肖沐植從茶幾上抽了紙巾遞給我，「大嫂，你別怕，有欒涑在，哥哥一定沒事的。」

欒涑帶上了聽診器，在給肖子泫診斷。等他取了聽診器，肖子泫也沒有醒來的跡象。

我忍不住開口，「他這是什麼情況？」

欒涑為難地嘆了口氣，「應該是那一次車禍留下的後遺症，當時醫生診的是輕微腦震蕩，應該不會有什麼後遺症，但誰也不敢打保證，就一定一點後遺症都沒有。」

「那，那他什麼時候醒啊？」

「躺會應該就好了。」欒涑看著肖子泫，出聲道，「這太奇怪了，按理說不該有這樣的反應的。」

「以後這種情況還會發生嗎？」我問，「除了暈倒，還會有其他癥狀嗎？」沒想到，當時沒有不良反應，車禍後，肖子泫一切正常，卻在幾年後有了反應。這是什麼情況？

「失憶。暈倒應該是大腦暫時窒息引起的，這種情況出現的原因是患者遭受了強烈的刺-激。」欒涑坐到一邊，看了看肖子泫，又看向我，「可能是因為要辦婚宴太激動了吧。」

「辦婚宴太激動？」肖沐植忍不住叫了出來，「這有什麼好激動的，結婚不都要辦嗎？」

「沐植，你聲音小點，子泫還沒醒呢。」欒涑微嗔道。

「可結婚有什麼好激動的呀？」肖沐植輕聲道，看向我問，「大嫂，你激動嗎？」

「我？」我笑了笑，「還行吧。日子是我和他過的，就平淡著也挺好的。」

我有什麼可激動的？兩個男人舉目結婚，我不能說討厭，不能說不像話，我只是不習慣要這樣公開。

「大嫂都不激動，我哥都激動得暈過去了，要笑死我嗎？」肖沐植看向欒涑，一臉不解。

欒涑伸手摁住他的肩膀，「你別動了。你不是你哥，你怎麼知道他有多期待這麼一天。」

「那你也不是我哥，你怎麼知道我哥期待？」肖沐植說完，看著我吐了吐舌頭，「大嫂，你不要在意我們說這些，我們就是瞎聊。」

「沒事。你們聊你們的。」我抬頭看向肖子泫，去卧室尋了條毯子給他蓋上。

我的手剛從毯子上離開，肖子泫卻一把抓住我的手，睜開了雙眼，「青聆，不要離開我。我現在是真的愛你的。」

我的腦子瞬間炸開了，兩年前我從他身邊離開的時候，他說的就是這句話。

「我哪裡比不上林子笑，他哪點值得你為了他，要放棄自己的一切，我不就是比他遲一步認識你嗎？你要為他做到這種地步？」肖子泫眼圈泛紅，雙手緊緊地勒著我的手腕。

我怔住了，肖沐植和欒涑似乎也怔住了。

「大嫂？」肖沐植低聲道，「哥哥他這是，失，失……」

知道肖沐植要說出失憶兩個字的我，立馬搶了他的話，我蹲身低聲道，「誰說我要離開你了，我不是站在你面前嗎？我哪也不走，就陪著你。」

「真的？」肖子泫隱去眼裡的淚水，沉聲問，「真的不離開我？」

「嗯。」我點點頭，動了動手腕，「鬆開我好嗎？欒涑、沐植也在，我不走的。」

肖子泫看了看我身後的兩個人，又把目光轉到我身上，半信半疑地又問了一句，「真的不離開我 ？」

「我像是在說謊嗎？我有必要對你說謊嗎？」我低下頭，親了親他的唇瓣，「泫，鬆開我。」

肖子泫這才放開我。

我轉過身子去給肖子泫倒水，欒涑神色疑惑地看著我，試探道，「青聆，你是打算就這樣嗎？」

「是的。眼下的就是最好的。」我露出一個微笑，覺得嘴角有點苦澀。

「好，我尊重你的決定。我相信你愛他。」欒涑露出一個有深意的笑容。

「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和沐植要過去陪伯父吃飯了。原本打算陪他老人家聊聊天的，現在就只能吃個飯了。」

「可以邊吃邊聊，代我問好老人家。」我笑道。

「沐植，我們走了。」欒涑道。

「哥，大嫂，我們去父親那兒吃飯了。」肖沐植道。

「大哥，我們先走了。」欒涑道。

肖子泫點點頭。可我卻心頭一驚。欒涑叫肖子泫大哥？肖子泫還應聲了。

按照欒涑和肖沐植在一起這個關係來說，他叫肖子泫大哥是沒錯，可是那麼多年，我確是第一次聽到欒涑叫肖子泫大哥。

欒涑和肖沐植抬腳剛要邁向門外，肖子泫突然站起來，問，「欒涑，我和青聆的結婚證找到了沒？」

「找到了。」欒涑道，「你午睡前一直拿著，掉在地上了。」

肖子泫聞言，低頭看了看，果然在沙發前的地板上看到了結婚證。

「別忘了，六月二十三號的婚宴。」欒涑補了一句，和沐植離開了。

「婚宴？」肖子泫反問道，愣了愣，「青聆，下周就是你的生日了。」

「是啊。你不是把婚宴放在我生日的那天了嗎？」我笑道。想不明白，欒涑說這些話的用意何在？

更奇怪的是，他叫肖子泫大哥。

「怎麼樣？我夠用心了吧？」肖子泫抱住我。

他能聽懂我跟他說的，交流沒有障礙。他都記得，那他能算失憶了嗎？肖子泫，真的失憶了嗎？

……

……

「我今天做了一個很長的夢，我以為你又要因為林子笑而離開我了。」肖子泫把頭抵在我胸前，「我不允許這樣的事情再發生。你休想再用任何方法離開我。」

肖子泫抬起頭，重重的呼吸打在我眼前，「青聆，我怎麼都沒有想到，你竟然敢用詐死的方式離開我。你太狠了，對我。」

舊事重提，這有點不像他的作風。我抬眼看著他，試圖從他的眼睛裡發現點什麼，可是什麼也沒有。

肖子泫一瞬不瞬地看著我，「我敢承認我之前對你幹的所有混賬事，可你卻不敢放下過去，愛我。」

「你真了解我。如果我們沒在一起，你也夠當我的知己了。」我湊上去親他。

「嗬。」肖子泫輕笑一聲，「你就只會用這樣的方式，迴避我們之間的感情，是嗎？」

「身體動心了，心也會動心。」我微微笑著看他，「不信，你聽，我心跳的快。」我抓起他的手覆上我的左心房。

「這裡有你的位置，你找到了嗎？」

「你可真是變了很多。」肖子泫笑道。

我在心裡笑了笑，人可不就是變來變去的嗎？到死也不能消停，還會天堂地獄的變來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