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家產的絲綢又輕薄又柔軟，很快便打響了名氣，當地的貧苦百姓終於可以買得起好布，人人誇讚梁家是有情有義的大商戶，大家都願意捧場。就連梁府的兩位小公子要過生辰，不少達官貴人還遣家僕送來了賀禮，蕭清影命人一一清點，細細地記在花名冊上，待他打點回禮。

城西玉石鋪的掌櫃也讓夥計送了一件大禮過來，下人打開來一看，頓時驚住了，忙把賀禮送到了蕭清影面前。

「夫人，你瞧，真是把好劍，劍刃雪亮雪亮的，這劍身上還有一股淡淡的松木香氣呢。掌櫃的說咱們二公子愛耍劍，就送了把寶劍過來。」

蕭清影抬眼一看那匣子里的寶劍，也是一驚，卻並非驚嘆這把寶劍漂亮的外觀，他直驚得忘了說話，光是看著這劍，雙眉便一點一點皺了起來，眼底似乎湧起一絲陌生的情緒。

「這劍......」蕭清影不自覺將手撫上冰涼的劍身，這是一把有高峰雲霧之氣的寶劍，牙白色的劍鞘上刻有龍紋，興安城遠離都城燕梁，殊不知這龍紋只屬於皇室，民間不得擅用，劍身上的松木香氣，是常年浸在熏香之中所攜帶。

「夫人要是不喜歡，奴才這就送還回去。」

「不必了。」蕭清影取出寶劍，似乎有些魂不守舍，「我有事要出門，此事不要張揚出去，連老爺那邊也不能說。」

「......是。」

蕭清影抱著劍匆匆出了梁府，來到城東的玉石鋪，夥計忙招呼他坐下，蕭清影顧不得坐下歇腳，立馬催促夥計去請掌櫃的來。

掌櫃的一聽是梁府的大夫人光臨，忙把手頭的事都放下，出來迎接，拱了拱手，笑道：「未知梁夫人光臨寒舍，有失遠迎。」

「掌櫃的，我來是有一件事想問問你。」蕭清影將寶劍遞到掌櫃面前，急切問道，「請問這劍是從何處得來？」

「嗷，是這把劍呀！」掌櫃的又是一笑，得意道，「這是兩三天前，一個穿白衣的公子哥兒拿來斷當的，他說這是把舉世無雙的好劍，價值千萬，不過他只當一壺打酒的錢。」

「......他把劍當了，只是為了買酒？」

「是啊，這個公子哥兒生得唇紅齒白，我還沒見過長得如此標緻俊俏的人兒，不過他的相貌雖然好看，脾氣卻很古怪。我給了他五兩銀子拿去打酒，他接著又用劍把頭髮割斷了，說他的頭髮也值千萬，但也只當一壺酒錢。我看他有些瘋癲，也不好和他再糾纏下去，就又給了他五兩銀子，讓夥計把他打發走了。」

「他沒說要去哪裡？」

「嗨，不就是一個瘋子，梁夫人問他做什麼？」

「......」蕭清影臉上掠過一絲失落，低頭看劍，不禁低聲喃道，「他還活著，他還是不肯忘了我......」

「他腰上還掛著一隻繡花的荷包，樣式倒是很精緻，值幾個錢，我又問他當不當荷包，誰知他搖頭說不當，那荷包里裝的也是頭髮，可是死也不拿去當。」

蕭清影聞言一怔，良久之後，他忽然釋懷一般微微笑開，除了他之外，沒有人見過這把寶劍，它曾懸掛在秦王宮內，是秦王姬錦視為生命從不離身的佩劍。姬錦一路追逐到興安城，又不知何故當了這把佩劍，斬斷了一頭青絲，他想揮別什麼，或許不言而喻。

唯獨留下了荷包，留下了雙兒寄託在他身上的情思，只在漆黑的午夜裡，再吟唱那句，蒲葦紉如絲，磐石無轉移。

「唔！......」忽然，蕭清影胸口一悶，陣陣噁心涌了上來，夥計忙將他扶到凳子上歇息，又去梁府通傳，讓人來接梁夫人回府。

姬消聽說蕭清影病了，當晚就趕回了興安城，可巧大夫剛走，家僕跟著大夫去抓藥，房裡只剩軒轅昭照顧著。

「你們都是怎麼照顧夫人的！」人還沒到，門外就先傳來了聲音，軒轅昭聞聲，知道是姬消回來了，立馬起身去迎。

「喲，老爺回來了，好大的火氣。」軒轅昭在門口攔住姬消，朝他使了個眼色，「小聲點兒，清影哥哥不舒服，剛睡著。」

「到底怎麼回事，你讓我進去看看。」

「哎呀，用不著你擔心，清影哥哥好著呢。」

「怎麼不擔心，好好的人，說吐就吐了，下人說他臉色都白了，還說沒事？」

軒轅昭噗嗤一笑，兩手捧住姬消的臉，揉了揉，笑道：「哎喲喲，看你，緊張得鼻子眼睛都皺成一團了，我說了沒事就是沒事，下人去煎藥了，我把我那包糖拿來給他就藥吃，你知道的，清影哥哥最討厭十三太保那股味兒了。」

「十三太......」姬消念了一遍藥名兒，好一陣才回過味來，「十三太保？！」

「恭喜老爺，老爺大喜。」軒轅昭笑得眉眼彎成了月牙兒，「咱們家這回可算是雙喜臨門了，又要開第一間商鋪，府上又要添丁。」

姬消臉上頓時露出喜色，情不自禁又要往房裡去，結果再次被軒轅昭攔下，他點點頭，笑道：「我一時高興，忘了清清還要休息，也好，我明兒再看他。」

「你既然回來了，這幾天就先別走了，商鋪的事你就交給郭凡去辦，他是你的心腹，行事又可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嗯，不走了，」姬消拉起軒轅昭的手，又皺了眉，「你的手怎麼冰冰的。」

「沒事兒，也許是近來風露重，吹了些風著涼了，休息幾天就好了。」

「剛才大夫來，你也不順便讓大夫替你把把脈。」

「哪兒就這麼嬌貴了？不就是一點小病小痛麼，犯不著專門請大夫。」軒轅昭安慰似的拍了拍姬消的手，淺笑道，「你放心吧，我會照顧自己的。」

臨到睡時，姬消正要吹燈，忽然聽見身後傳來咕的一聲，軒轅昭躺在床上睜著雙眼，絲毫沒有睡意。

「是不是今晚上沒吃飯？」

「吃了，不知道怎麼的，這會兒又餓了。」

「你等著，廚房泡著燕窩，我去給你燉個燕窩盅。」

「那是給清影哥哥泡的。」

「那能值幾個錢，要吃再泡就是了。」

軒轅昭沒有吃夜宵的習慣，可是近來總是覺得餓，餓得心慌還睡不著覺，姬消為軒轅昭燉了燕窩盅，又怕他積食，只給吃了半碗。第二天大夫來給蕭清影請平安脈，也順便給軒轅昭把了脈，誰知不看便罷，看完了之後大夫又給姬消道喜，梁二夫人已有了兩個月的身孕，懷的還是一對兒。

「你呀，總是不注意自己的身體，這麼大的事，你愣是一點感覺也沒有。」姬消送走了大夫，歡喜地來回踱步，搓了搓手，又把庄丁叫來，「去寫帖子，老爺要請客吃酒！」

「我自打懷鄴靈的時候起就不太有反應，能吃能睡，哪裡想得到這麼多？」軒轅昭一手扶腰，另一手摸著自己還很平坦一片的肚子，皺眉思索道，「兩個月了......這是什麼時候懷上的？難道是你剛從焉耆回來那晚？」

姬消從背後環住軒轅昭的腰，大手輕輕覆在他的肚子上，忍不住親了一口他的臉頰：「不對，我猜是咱們出城泡溫泉那次。」

「還是不對，泡溫泉那會兒是在水裡，怎麼會......」

「唔......那就是在馬背上那次。」

軒轅昭騰地一下紅了臉，咬唇罵了一聲：「你不害羞！」

「我的昭兒會害羞就夠了，我喜歡你臉紅紅的樣子。」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