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汗，請。」張志搬來一張小矮凳，遠遠地放在離桌案兩丈遠的地方。

頡利一個踉蹌，勉強握住了拳頭，死死地盯著端坐著的秦照，憤怒的聲音背後隱藏著深深的恐懼之意：「靖王，某乃突厥之主，即便戰敗，也不可如此侮辱於某。」

正是眼前這個脫了鎧甲便有些清瘦的青年人，率著鐵騎踏平了他的部落，焚燒了他的祖庭，將強盛一時的突厥掃入歷史的垃圾堆里。

如今他一身錦衣，身上氣勢愈盛，卻漫不經心得彷彿滅了突厥只是一件無足掛齒的小事。

「突厥之主？」秦照站起身來，諷刺道：「大唐何來突厥？又何來突厥之主？」

「你……你！」頡利漲紅了一張臉，猛然上前兩步，被張志伸手攔了下來，一旁程超的佩刀已經出鞘，露出來的一截刃口光芒吞吐，冰寒凜冽。

一時間劍拔弩張。

帳篷中央的火盆發出細微的聲響，迸出幾顆火星來。

「對…已經沒有突厥了。」躊躇四顧後，頡利終於低下了頭，努力地彎下腰，用不太熟練的官話道：「靖王殿下，戰敗者頡利懇請您善待我的兒郎們。」

「可汗客氣了，請坐。」秦照滿意的點點頭，坐了下來，同時伸手請頡利坐下，語氣輕緩：「大唐有句話叫做人貴有自知之明，今天本王就說與可汗聽，可汗可要記住了才好。」

「來人，取輿圖來。」

頡利剛剛坐下，很是屈辱地低下了頭。

張志出去了一趟，便帶進來兩個將士，手裡捧著輿圖，唰啦一聲就在帳篷一邊展開，捲軸從上到下滾下來。

輿圖足有人高，兩名將士高高舉著也垂到了他們的腳下，上面山河縱橫交錯，細細填充了不同色彩，織錦打底鑲邊，又是難得的完整精細，是件難得一見的好寶貝。

秦照隨手撕了一張宣紙包住碳條，走到輿圖前，伸手在突厥原本的位置上畫了一個圈：「突厥？」

頡利猛然抬起頭，眼睛緊緊盯著他的動作。

「東自幽州，西至靈州分突利故所統之地，置順、佑、化、長四州都督府，分頡利之地為六州，左置定襄都督府，右置雲中都督府，以教化突厥降眾。」秦照念著大唐天子處置突厥的聖旨，抬起手在他畫下的圈內打了一個交叉，蔑視地俯視著頡利。

「如此，你可知道了？頡利可汗？」

頡利漢話說的還不太好，聽起這幾句話也頗為吃力，愣怔了半天才反應過來。

他的臉色灰敗下來，像是草原雄獅的脊樑骨被獵人生生打斷了去，起身朝著輿圖便跪了下去，頭深深觸在冰冷的地面上，聲音嘶啞。

「罪臣，已經知曉了。」

「突厥屢次盜我大唐邊境，燒殺搶掠，傷我子民，奪我民財，使得大唐邊境百姓日夜不寧，妻離子散之時，你這位突厥之主又為何不善待我大唐百姓？」

秦照的表情冷了下來，並沒有因為他的自知之明和低頭軟化半分。他聲音清冽而堅定，一條又一條的細數突厥的罪狀：「囚我來使，犯我邊境數十年，更有渭水之恥，折大唐兒郎性命無數。」

「你有什麼資格讓本王善待於你？」他俯視著頡利，眼神彷彿在看一個死人：「留你一條狗命都是本王的仁慈，又是誰給了你勇氣，來跟本王開這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