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考试结束之后，自由解散回家。

虞衡刚出三中就发现有摩托车跟在自己后面，在路口跟沈央分开之后，往前骑了一段路，在一个废弃的陶瓷厂外面，三辆摩托车把虞衡拦了下来。

对方有五个人，其中一个就是早上撞到人的青年，他是这一带资深混混，外号黑鱼，这个人信用一般，但混得久了，多少有几个狐朋狗友。

黑鱼手里拿着根铁水管，堵在虞衡前面，“早上不是挺嚣张的，继续嚣张啊！”

说完重重地抽了一下虞衡自行车的前轮，轮胎瞬间变形。

虞衡寡不敌众，只能从自行车上下来，他一向不喜欢惹这些社会青年，但麻烦总是自己找上来。

“一对一打，敢不敢？”虞衡把书包丢到一边。

说实话，要是虞衡没有穿校服，他比黑鱼几个看起来更像是混混。

五个人中有一个上次沙地也在场，认出虞衡，低声对黑鱼说，“他是虞城的弟弟。”

虞城的网吧刚开的时候，虞衡才十三岁，只要敢在网吧闹事的，或者欠网费不交的，都是虞衡去处理的。

他打起架来都是不要命的打法，有时候甚至故意被重伤，头破血流是常事，他下手也狠，下拳头都是让人长一辈子教训的。

一般就是虞衡在前面打，虞城在后面掐着时机报警，那些青年轻则被拘留，有案底的下手黑一点就直接被判刑了。

虞衡的爸爸去世得早，名义上的监护人是他妈妈，但他妈从来没有回来过。

一段时间后，没人敢在网吧里闹事，虞城也积累下来一些人脉，网吧成了镇上混混的一个避风港，要是被盯上了或者得罪什么人，就躲在网吧里。

常在河边走，没有不湿鞋的道理，这也是混混轻易都不会去得罪虞城的原因。

黑鱼犹豫了一下，但一想到早上的事情又不甘心这么放走虞衡。

“我知道你能打。”黑鱼掂量了一下，旁边那四个明显是不想动手了，而他才没蠢到去跟虞衡一对一，“今天早上那个女同学是你马子？我没记错的话她家在陈村。”

“你想干嘛？”虞衡脸色一沉。

“你要是敢动我，我就敢动她。”黑鱼晃了晃手里的铁水管。

“无耻。”虞衡的拳头捏出几声脆响，眼神冰冷，但没有进一步动作，他知道这些人要是找上那个女生，她这辈子就完了。

黑鱼上前一拳揍在虞衡的小腹上，虞衡猛咳了一下，一阵痉挛弯下腰，黑鱼猖狂地一笑，胳膊肘往下一砸，狠狠砸在虞衡的后脑上。

虞衡眼睛一阵黑，整个人往前倒在地上，意识一点一点在被扯碎，脑袋疼得几乎要裂开。

黑鱼又踹了两脚，反正已经动手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他对一旁的人说，“把他衣服扒了，丢到里面去。”

“这么狠？”一个青年问。

“听说这废厂里面有蛇，不信吓不死他。”黑鱼不但无耻，而且不是一般的心黑。

天慢慢黑了，黑鱼几个人抬着虞衡进了废弃的陶瓷厂，陶瓷厂里大片都是露天的，借着仅剩的一点天光，可以看到堆满一筐筐废弃陶瓷的平地上已经长满杂草。

地上到处都是碎瓷块，黑鱼在这个厂打过工，熟路得狠，挑了个他以前躲着吸烟的旮旯地儿，把虞衡扔到草地上。

天彻底黑了，黑鱼几个出了陶瓷厂，骑走摩托车。

虞衡是被冻醒的，黑鱼几个把他的上衣全脱掉了，他光着上身，躺在草地上，左右都是堆得一人高的陶瓷。

刚想坐起来，顿时一阵天旋地转，脑袋仿佛有千斤重，转个头都要命一样难受。

虞衡缓了好一会儿，只能继续躺着，双手因为冷开始发抖，手机在书包里，但书包不在，四周很暗，只能看到些模糊的黑影。

这时，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慢慢靠近他的身体，寂静中这个声响特别明显。

虞衡立马屏住呼吸，下一秒，他便感到有东西触碰了一下他的腰，接着爬到他的小腹上，湿滑冰冷的触感让虞衡立马猜出来，是蛇。

虞衡的心脏狂跳，整个人完全僵住不敢动，他害怕蛇，非常恐惧这种生物。

而此时，一条大小不明的蛇，正往前爬到他的胸口上，滋滋地吐着蛇信子。

周围似乎还有声响，不知道这一片黑暗中隐藏着多少蛇。

虞衡咬住嘴唇，在黑暗中睁着双眼，胸口剧烈地起伏，坚韧的内心第一次被恐惧打破。

谁能来帮帮他。

“虞衡！”有人在喊他。

虞衡不敢出声，也不敢动。

“虞衡！”声音慢慢地在接近他。

等到有一束亮光，照到虞衡面前时，虞衡一下子看清，是沈央。

“别过来！”虞衡突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大吼一声阻止靠近的沈央。

“先别动。”沈央开着手机的手电筒，一眼便看到盘在虞衡胸口的蛇。

红褐色的一条小蛇，不大，只有两根手指粗，见到人也没什么动作，估计就是盘在虞衡胸口取暖的。

沈央捡了一根棍子，把蛇挑起来，走远了丢回草丛里。

回来时便看到虞衡已经坐起来，用手臂狠狠地抹了一把眼睛，沈央这才发现，虞衡脸上两道泪痕，眼睛还是红的。

沈央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帮虞衡穿上，他握了一下虞衡冰冷的双手，犹豫着问，“你、怕蛇啊？”

本来以为虞衡估计会推他一把，说才不怕。

虞衡只是吸了吸鼻子，点头，“嗯，很怕。”

沈央的心突然莫名疼了一下。

他帮虞衡把外套的拉链拉上，想要扶他起来，虞衡痛苦地皱起眉头，“等会，头太晕了。”

于是沈央干脆坐到地上，跟虞衡并肩靠在一起，搓着虞衡冷得冰块一样的手。

“你怎么来了？”虞衡这才想起来问。

“许恬告诉我的，她说看到你被人堵在废陶瓷厂这边。”沈央把手机放在一边，手电筒照出一小块光亮。

“谢谢。”虞衡有气无力地说，他太难受了，脑子里有跟针一直在不停地戳似的。

“谢我还是谢许恬啊。”沈央笑着问。

“谢谢你。”虞衡身上渐渐暖回来，说完打了个喷嚏。

“不客气。”沈央握着虞衡的手，某些心绪在夜风中慢慢萌芽。

一片阴暗的夜空下，一小块朦胧的光亮，两个少年靠在一起。

“沈央，你觉得木棉镇怎么样？”虞衡抬起头，没有月亮没有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