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什么？”

宋北渚握着那张被揉得皱做一团的纸，猛地拉开门，赤红着双眼就往外赶。一袭长袍随着主人的急切，也被撩得很高。

他得找到南渡，问问他，问问他——是不是也要抛弃自己？

半路被一双手挡住了去路，宋北渚没抬头，低声警告：“让开。”

“几个月不见，徒弟你这是火气旺了许多啊。”

宋北渚怔住了，缓缓抬起头来，入眼便是师父笑眼盈盈的模样。

“师父？师父！”宋北渚回过神来，先是不可置信，后立马激动得扑到他师父怀里，“师父你怎么来了？”

“你快收收你这少年心性吧，一惊一乍作甚？再如此，我可真不知道你是否有持拂尘的资格。”

“拂尘？我有资格……有资格了？”宋北渚眼里都要冒出光来，不过很快就暗了下去，“师父，如果是今日，恐怕不行。”

周枫狸收回朝宋北渚出来的房间里看的视线，问：“为何？”

“与我同行的同伴不见了，我得去找他。”

“嗯？你同伴是何人？你这蠢小子莫不会被骗了吧？”周枫狸瞧着自己徒弟一副不大聪明的样子，忍不住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师父！我不蠢！我同伴是一个南方人，途中遇到的。”

宋北渚无力辩解着，但瞅着他师父也是不会相信他说话的人，他也只能有气无力反驳。

周枫狸哈哈笑了几句，问：“好了好了，先把拂尘授予你，你再去忙也不迟，何况骆城很安全，没妖怪，你同伴不会有事的。”

宋北渚握紧了手里的那团纸，左右为难，若是现在不追，南渡不知道能跑到哪里去，他去做些什么，宋北渚是完全想不到的，而师父这边……也怠慢不得。

“遵命。”

宋北渚朝师父行了行礼，目光里放下了那丝眷念，若是心心相印，又怎会相隔千里？或许南渡他也有他不得不完成的事情，我又怎能强求他一刻不离我，未免太小家子气了些。

“师父……为何要来这？”

宋北渚并不明白为何不在客栈授拂尘，而要走如此远的路——绕到宋府的旧地？

形容此地满目疮痍，丝毫不为过。

十多年无人修缮，杂草疯长，在无温度的冬日里，更是凄凄惨惨，宋府的牌匾掉到哪去了也不知，红色的门上爬满了青苔。

当年在门外哀嚎数个时辰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宋北渚别了眼，死死握着剑鞘，青色白色，格外渗人。

“要知报恩。”

宋北渚看着站在他对面的师父，几个月不见，师父脸上的皱纹不增反减，越活越年轻了，他动了动嘴唇，明明很想压住哭腔的，可他还是委屈得要死：“师父……我知道，也时刻谨记着您的恩情，但能不能，能不能换个地方？”

“男子汉大丈夫，怎能被如此薄弱的亲情束缚？既被抛弃，便不再与他们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他们活也好，死也罢，通通都与你无关！”

周枫狸顿了顿，冷眉一横，高声继续，“宋北渚——”

“弟子在！”宋北渚忍着那撕裂心脏的痛楚，扑通一声跪得极重，双手举过头顶，垂下那悲伤的眉眼。

“宋北渚经人间试炼，精进法术，提升修为，为民除害，自即日起，授予拂尘，转为清平道观第三百六五届‘小道长’！”

“弟子受化。”宋北渚望着手里崭新的拂尘，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起来吧，徒弟你也不至于如此苦脸吧？你历练尚未结束，不许回观，师父跋山涉水来受化你，你这副样子——想抄道规吗？”

“师父……莫要再拿我打趣了。”

宋北渚心下高兴不起来，背过身去不看那府邸，轻轻喘着气。

“你知我为何要带你来此处吗？”

“不知。”

“师父的恩情，清平道观于你的恩情，永生永世，你宋北渚都不能忘，再生父母，不过如此，不是吗？”

宋北渚依旧没转身，背对着宋府，再次跪了下去：“宋北渚承诺，弟子此生，只为道观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