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渡猛然睁开双眼，刚要起身去问，阿佛已然不经他的同意带着他飞奔起来。

“阿佛！你干什么？停下来！停下来！”

南渡俯下身去看阿佛，阿佛眼里的血红险些让他失神松手。

“南渡——！”

蒋余舟站在树下，撕心裂肺唤了一声，只是惊落了松树上的水滴，再无人回应他。

“阿佛……你不让他说，我记不起来从前，自然记不起原来，他是不是——真是我从前的爱人？”

南渡想起初次见面他对自己说，他爱自己。再次见面他对自己说，他要保护自己，就连青鞭，也识得他，他们以前，可能亲密得如恋人也不是不可能。

“嗷呜！嗷——！”

阿佛嘶吼着，拒绝回应南渡的话。

它在深色的丛林里横冲直撞着，血色大眼全是愤怒，它杀不了蒋余舟，要是可以，它便要撕烂蒋余舟每一寸骨肉，每一条筋络！

青虎震耳欲聋的吼声惊起了一群飞禽走兽，纷纷上天钻洞躲避，一路上南渡也算看遍了这世间万物。

从未见阿佛如此。

听着阿佛这怨气冲天的叫声，南渡无奈叹了口气：“你再如此，我便不要你了。”

阿佛奔跑的身影渐渐慢了下来，委屈极了，但却一声不吭，只是用鼻孔哼哧哼哧喘气。

“你看看你！”南渡看了看四周，“这是跑进了哪里？跑偏方向了吧？”

四周的景象全然变了一幅景观，刚出媚儿山周边的树林是绝不会有积雪的，南渡抬眼扫视着周围的树木，再不是成片的松树林，而是一片堆着雪的花树。

南渡嗅了嗅，好似是梅花。

“力使大了吧？你看看，不到一刻钟就冲到这南北交界的碎花镜里了。”

南渡再看了一眼这花色交错的景色，最后便彻底笃定这是碎花镜了。青虎在发怒的时候，尤其还在奔跑的话，便可产生极速之术，与瞬移术相比稍逊的移动之法。

“嗷呜……”

阿佛也愣住了，呆呆叫唤了一声，忽地受了刺·激一般，又开始奔跑起来，从阿佛身上传来的恐惧感让南渡也开始警觉起来了。

“阿佛！”

南渡又唤了一声，可阿佛突然发疯了一般，昂头一甩，南渡失了支撑物，被狠狠甩到了树干上，树上的雪落了下来，将南渡淋了个遍。

南渡拂去脸上的雪，再次睁眼，阿佛连影子都消失不见。

天边的乌云聚拢过来了，将月亮遮了去，一群乌鸦嘎嘎叫着，从碎花镜的上空飞过，一群一群，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最后通通聚拢到碎花镜的上空，一起叫着，乌鸦的叫声练成一片，忽地让人产生一种奇异的听觉，耳边的，眼前的万物都开始扭曲起来。

“小岁，你回来了啊……”

“小岁，快来找阿娘抱抱！”

“小岁，我们都爱你！”

南渡感受到脸上温柔的抚摸，无数双带着温度亲切的手抚摸着他，层层包裹，好温暖……好温暖……

可我不是小岁啊！我不是小岁！我是南渡！我是南渡——一个和小岁无关的人啊！

南渡努力想要睁开那被如此温暖抚摸快要闭住的双眼，此时又似有好几双手一起拉住他的眼皮，不再让他睁眼。

“啊……啊！”

南渡终于冲破那束缚，赫然睁眼。

眼前的景象又让他几愈吐了出来。

被烧焦的人，裸着粉色泛着黑的肉，一个一个，在他面前集合，一一排开，散着恶臭，他们都没脸，那本该为脸的地方淅淅沥沥往下流着黑油，滴答滴答，滴进南渡心里去。

南渡的心脏开始紧紧收缩起来，紧紧地，快要被捏炸，它每跳动一次，南渡都要张开嘴来大口呼吸，呼吸的次数，与眼前每增加一个被烧焦的人的数量，一模一样。

要死了……要死了……

我要闭眼……我要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