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渡闭着眼却也能感受到，那焦黑的油滴到他的衣襟上，翻着粉色的肉的手臂摸着他的脸，油溜进他的脖颈里，一路都好似火辣辣。

可南渡动弹不得，只能惊恐看着那些恶心又可怕的东西，从自己的眉头，摸到鼻梁，再一路往下，伸进衣领里。

“小岁……你不是说要屠尽众神吗？”

“你不是说要帮我们报仇吗？”

“你不是说最爱我们吗？可你为什么忘了……！为什么忘了！”

“不，我不是……不是小岁！放开我，放开我！”

南渡尖着嗓子叫喊着，太恶心了太恶心了！

那随着反胃感而来的，还有令人头皮发麻的恐惧。

“小岁不记得我们了，连仇都不报了，竟连仇都不报了！白眼狼！”

“小白眼狼！枉费我们捡你回来养着！”

“全村都等着你还我们一个公道，现在可好……现在可好！你竟什么都忆不起来！没用的废物！”

聒噪尖锐的声音在南渡耳边盘旋，不停不停，钻进南渡的脑里去。

“啊——啊！放开我！放开我！烦死了，恶心死了！”

南渡积聚起所有力气，暗色的眸子猛然迸出五色的光芒，极强的冲击力将南渡身边的黑漆漆的东西撞飞老远。

“噗——！”南渡借力站了起来，生生逼出一口鲜血。

灵力尚未完全复原，被如此压力压迫，定是要雪上加霜的，可若是不逃离，恐怕得先死在这了。

再抬眼望去，四周却换了一番景色，焦黑的人不见了，甚至连着堆着雪的梅花树也不见了，只有成片的农田与村庄，阡陌小路，鸡犬相闻，一派祥和。

这碎花镜，果然令人咂舌，这里面的机关恐怕不止外面书上人言所说简单。

“我们苦苦等了你百年，你回来了，却不再记事？”

狰狞惨笑的声音突然在空中响起，南渡唤出青鞭来，往空无一物的天上猛地扬鞭，带着倒刺的青鞭在空中撕裂开一个巨大口子来，一道闪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南渡身上便劈了下来。

南渡眼疾手快，撤了鞭子退到一旁，再将鞭子挡在面前，闪电沿着青鞭便落到了地里去。

消停不了，看这架势。

“躲什么？你躲什么？！你不愿记起吗？往事你不愿记起吗？我偏要你记得！”

“杀神是你说的！”

“屠尽众神是你的毕生目标！”

“记起来！记起来！我叫你记起来！”

南渡躲不及迎头劈脸的闪电，也躲不了身后忽然出现一双血肉模糊的手将他从这片坡地，直直推了下去！

“阿佛！”

南渡大呼一声，突然在那空中莫名出现一个大洞，赤着眼的阿佛窜了进来，衔住南渡往身上一甩，却并未带着南渡往外逃，而是依旧往村庄的地方冲去。

“阿佛！往回跑！我让你往回跑听到没有！”

南渡被颠簸得快要从肚里吐出东西来，可不知怎么回事，阿佛好似被控制了一般，南渡的灵力也彻底被封住了，青鞭也失了青翠的色彩，变作一条毫无生气的枯黄藤蔓绕在阿佛脖颈上。

“啊——！”

南渡又从阿佛背上掉落下来，在坡上滚了几个圈，最后眼睁睁看着自己快要撞到前面的巨石上，也只能瞳孔皱缩，宛如一个废人。

奇怪！

南渡整个从巨石里穿了过去，好似成了灵魂状态。

不，这里面是幻境，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南渡颤抖着抬起手来，刺眼的阳光下，什么都没有，如死了一样，再触碰不到任何实物。

南渡终于滚停了，慢慢直起身来，面前湍急的河流哗哗流着，空中弥漫着淡淡的梅花香，蝴蝶从不知道的远方飞来，落在南渡倚靠的石头上微微扇着翅膀，所有都真实得让人害怕，这个幻境里，只有南渡是假的，不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