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观里……道观里到底有多少弟子与你们同流合污……说！说话！”

祁皖江咳出一团鲜血来，但眼里的凶光只增不减。

“呦，这个我数数啊，”黑衣人扳着手指装模作样数着，数着数着就放声大笑，“我数不清呢，数不清啊！你不知道吗？大家都是凡人啊。”

“肮脏的家伙！你们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放过宋北渚！他已经够苦了！认贼作父还不够吗？！你们到底要怎么才能放过他啊——！”

明明此刻最痛的该是他祁皖江啊。身上四处遍布伤痕，嘴里被打得牙齿血肉乱作一团。可他眼里隔着千万道墙，穿透所有的房屋，看到的只有与他一同摘果子读道经的傻师弟——宋北渚。

“等得到山鬼了，他就没用了，到那时候就放了他，麻麻赖赖说这么多，你问够没有？到底要帮我们，还是要站在那假惺惺的圣人面，想好了吗？”

“我就算死——也绝不和你们狼狈为奸，同流合污！要杀要剐随你们，但是……但是，要是你们敢对宋北渚起杀心，我不投胎化作怨鬼也要咬死你！”

“啧啧啧，你看看，这话该是一个修仙问道的人说出来的吗？为了一个宋北渚，你祁皖江也真是放得下去身段来恶心我！好啊，把他给我拖下去，扔在针床上，让他一滴一滴慢慢流尽鲜血！”

“是！”狗腿子一样的同门弟子立马拖着祁皖江往黑暗中走去。

祁皖江彻底虚脱了，他脸上的肌肉剧烈收缩着，慢慢堆积出一个笑容来。

他的师弟啊，以后该怎样去对付这些比鬼还恐怖的人啊！他还没活够，他还没能告诉他的师弟，比妖怪更可怕的，是人。

“等等！”戴着面具的男人终于出来了，他冷声喝停了他们，“关起来就行了，他还有用！”

“是！”弟子们答道。

“为什么？”黑衣人不懂了，现在还留着他，万一他逃跑了怎么办？“再不杀他，等着他把消息带给宋北渚吗？！”

“对！就是要他去找宋北渚的。”

“你疯了！你这么想暴露你自己吗？！”

黑衣人实在搞不懂，这人的脑子是不是有病？

“你这愚蠢的榆木脑袋想破了也想不通的！该收手了，我要开始收网了。”面具男微微笑着，甚是鄙夷地瞥了黑衣人一眼。

“要抓山鬼了？”黑衣人这时候又灵光起来了，立马换了脸色，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没错，我也等不及了……等不及抓住猎物了！”

面具男低低笑着，望向窗外，眼里的迷恋仿佛已经看到山鬼在锅里炖着，在菜板上挣扎的可悲模样了。

*

“又看了好几遍了……一遍又一遍看也不是办法啊，你不是说你要赶紧历练吗？一直陷在回忆悔恨中，只会使你寸步难行。”

南渡看着第四天来宋府直直站立默哀的小道士，终于说出了口。

真的，实在不是办法啊。本来都要出碎花镜了，宋北渚不知又受什么刺激一般，折头就跑。

一路冲到宋府旧址，不说一句话，跪着，站着，流着泪，活泼可爱的小道士再没笑过。

宋北渚还是没回话。

他的眼里心里，全是悲哀与悔恨。

十八岁之前多快乐，如今他就有多难受。

唉，再给他静几天吧。反正早到南边，自己也免不了要暴露身份。这样想来，小道士怕是再也不会笑了。

南渡走出宋府，站在门外静静看着月亮。

他现在也需要静一静。

如何瞒住自己的身份呢？如何捏造一个谎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