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渡太讨厌北方的冬天了。即使晚上能看到皓月明星，却实在受不住这寒冷。

他倚在门口想了许久，也没个什么解决办法，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打算进去拉着小道士生个火暖暖。

正要转身，空气中突然弥漫开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南渡皱了皱眉，朝宋府墙角看去，一只鲜血淋漓的手攀在长满青苔的斑驳的墙面上，若是隐在黑暗里，未必会带来如此大的视觉冲击，可偏偏在明月当空，亮得有些像白昼的夜晚出现，反倒更显得瘆人。

好吧，南渡不是人，但也实在看着可怕。

“南……渡……”

南渡听着那浑身是血的人唤出自己的名字，还带着几分熟悉，立马冲到那人身边去。

这一看还了得，竟是宋北渚的大师兄祁皖江！从头到脚全是血，看着人都是破败不堪，只吊着一口气了。

“你怎么了？”

虽然之前和祁皖江关系不大好，但是祁皖江对宋北渚挺好的，也不是坏人，何况要是祁皖江死了，小道士更是要伤心死了。

“快逃……快逃……是我愚笨了，到这里才觉得不对劲……他们……他们要杀你……要……啊！”

祁皖江混沌的眸子猛地一睁，背上彻底被破开一个大窟窿，五脏六腑全都在月色里鲜艳开败。

南渡惊恐抬眼，本就苍白的脸上如今挂上了血珠，一股莫名的诡异恐怖开始蔓延开来。

他僵硬地抱着祁皖江，四周环视着，可周边出手那人逃得太快，南渡连一丝气息都没捕捉到。

“南渡？发生什么事了？”

宋北渚疲惫的声音在南渡身后响起，南渡看着自己怀里死得不明不白的祁皖江，浑身都颤抖紧绷起来。

此时一袭仙衣道袍的慈眉善目的道人落在宋府墙上，低垂着头瞧着微微颤抖的南渡，道：“我近日在调查的事，今日可算结尾了。”

宋北渚顿在原地，仰头看了看墙上那人，立马弯腰作礼：“师父。”

南渡此时大脑一片空白，连小道士的声音都听不大真切了，双腿双脚全部僵硬得要死，突然脑里冒出一个信号来——逃。

要谈判要解释，眼下这个情况是万万不行的。

“阿佛，瞬移。”

南渡开口说话时，只觉口中干燥难耐，说出来的话也嘶哑难听。脑子混乱成浆糊，只想要逃跑。

阿佛听到命令，立马开始运用灵力，天气太冷，灵力也仿佛被冻住了，阿佛召唤也有些缓慢。

“南渡——你怎么不说话？你怀里抱着的是什么东西？”

宋北渚闻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本就跪麻的双腿越发颤抖，若不是扶着墙，差点就直直栽了下去。

他时常会忆起那日在碎花镜里所见鲜血糜乱之景。

被吃得剩半个身子的人和嘴角染着鲜血的南渡，在每一个夜晚，宋北渚都能在冗长的梦里突闪出这个片段。

但凡生出一丝疑虑来，这层膜时刻在二人之间，让人膈应得慌。

“跑啊！”南渡猛地一拍地，阿佛终于成功了，低低嘶吼一声，只眨眼一瞬，南渡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南渡！”宋北渚往前疾走，倒也无心去看地上的人，就那么眼睁睁看着，看着南渡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又不要你了，宋北渚，他又不要你了！

“好了好了，北渚，你就不想看看，地上的是谁吗？”

周枫狸拦住宋北渚，往身侧挪了挪，以方便宋北渚看清地上的祁皖江。

“我终究是来迟一步啊……皖江啊……”

周枫狸摇了摇头，霎时红了那双久经沧桑的眼睛，哀戚的语调，裹着刀子，再次扎进宋北渚还未从伤痛中回过神来的千疮百孔的心脏上。

“师父……您说什么呢？”

宋北渚缓缓转过头去，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师兄不是在道观里修炼吗？他没事来这干什么？”

视线往下慢慢落。

明明只有一团血雾啊，只有一团血雾啊——可为什么地上那不动的东西，直愣愣冲他叫师弟呢？血迹斑斑下的脸，正清清朗朗，明明白白烙在宋北渚脑海里。

他用力捶着自己的心口，他一点都不愿相信，当年衣袂翻飞的青年，是眼前的一条死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