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自从夜璟登上帝位后，每日除了上朝外，余下的时间便都是在寝宫度过的。用膳也是，政务也是，因为夜璃煜离不得他。

一开始时不过是身体，到后来就连心里也渐渐地对他有了依赖，但这一切也仅仅只表现在夜深人静时。

夜璟操起朱笔，在一张奏折上标明注解，勾画一阵便要抽出空来，看一眼在边上端雅陪坐的夜璃煜。

“陛下可要看看这些折子？”

夜璃煜一身白衣锦服，闻言漠然道:“不是有你么？”

夜璟停下笔，回身道:“臣代批罢了，陛下若想随时皆可重新执政。”

夜璃煜深视了他一眼，抿了抿唇，许久才开口道:“外面应该是开春了，我……想到院子里看看。”

“不行。”夜璟面色立刻阴冷下来，一把握住对方的手，逼视道:“陛下答应过，永远也不会迈出这座殿门的，如今却想言而无信么？”

夜璃煜受了惊，像只被盯上的猎物一般浑身止不住颤抖，然而却还是粟声试图辨驳道:“没有，我……我这三年来被关的太久了，只是想去外面看一看罢了。到底，还是不行么……”

夜璟冷笑一声，把人身上的里衣外衣狠狠从肩头上扯下来，看着上面青紫斑驳的痕迹，心里微微平静些许，这才将头搁到对方肩窝处，声音低哑道:“不可能，人都是贪得无厌的。只要我让你出了殿门，慢慢的，你就不会只满足于外面那小小的一片院子，而是想着到更远的地方去，之后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是不是？我不会让你走的，不许走……”

夜璃煜眉头渐渐松下，听见最后一句，本来的惊惧怒意便消散出去，最终绘成一声叹息。

“唉，我不出去便是了，你莫再胡思乱想……”

想来也是他自己作的孽，若是当初没将人接进宫，如今也不会惹出这许多事了……

原本，这夜璟也不是他十七弟所亲生的，不过是他家侧福晋与侍卫私通所产下的孽种。

这事被发现，本来是不可能将这孩子留下的。

但偏偏那一年天下大旱，民不聊生，夜璟出世那日天空却突降大雨，一连三日不止，甚至相传当时还有龙游于云间，此为详瑞之福象，天意不可违。

夜璃煜听闻此事，又念在这孩子学识与心性也为上佳，便动了恻隐之心将年近十一二岁的夜璟接进了宫里，随便赐了个官职给他。

还记得夜璟入宫那年冬，身上不过薄薄两件单衣，到处都有暗红的血迹渗出来。整个人看起来明明暗淡无光，但抬眼看他时却又像是一柄蒙尘而内敛的利刃，潜藏着某种摄人的光彩。

夜璃煜看着这双眼睛，心中一动，却是许久未语。

终了，他拢起狐袭起身叹出一口气，望着庭中与白雪格格不入的少年，低声道:“你且先进来罢，外面天寒，莫要冻坏了身子。”

夜璟颔首却是未动分毫，宛如一座雪雕，了无生机。

夜璃煜问他怎么，却见少年直直跪下，膝盖砸在冻砖上发出痛苦的闷响。

于是，他道:“陛下，臣今后只为您一人所用，生死亦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