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的寒气顺着车窗缝隙渗入，林其琛被顾源突然的质问惊得浑身一颤。

车内顶灯未开，月光透过玻璃在顾源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纹路，醉酒后的红晕爬满他的眼尾，像是灼烧的伤痕。

仪表盘幽蓝的光映在他布满血丝的瞳孔里，那里面翻涌着林其琛读不懂的情绪，仿佛是深潭之下藏着的暗礁，随时可能掀起惊涛骇浪。

“说！说你爱我！”顾源的手掌重重拍在真皮座椅上，震得林其琛耳骨发麻，车内的空气似乎都跟着震颤起来。

浓烈的酒气混着烟草味扑面而来，温热的呼吸扫过他冰凉的耳垂，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灼热。

少年下意识偏头躲开，胃里翻涌着宴会上未消化的山珍海味，此刻在腹中化作尖锐的刺，一下又一下地扎着他的五脏六腑。

“别碰我。”林其琛厌恶地推开那只覆在他手腕上的手，用尽全身的力气。

顾源因醉酒失去平衡，整个人重重栽倒在座椅上，领带歪斜地挂在颈间，露出锁骨处暗红的吻痕——那是昨夜某个伴游留下的印记，像一记耳光，提醒着林其琛在顾源生活中的边缘地位。程钧匆忙从驾驶座绕过来搀扶时，林其琛呆坐在位置上，久久回不过神，只是盯着车窗上蜿蜒的水痕，那痕迹扭曲又绵长，恰似他此刻混乱又纠结的人生。

程钧将顾源交给周管家时，低声叮嘱：“他喝多了，好好照顾。”

随后叫住了准备离开的林其琛，目光中带着复杂的意味：“阿源他很在乎你，就是不擅长表达，你多担待。”

这话让林其琛想起书房抽屉深处那张泛黄的照片，照片里穿着白衬衫的少年眉眼与自己有七分相似，却有着截然不同的灿烂笑容。

原来自己一直不过是个替身，这个认知如同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剜着他的心。

林其琛望着醉得不省人事的顾源，他通红的眼眶、喃喃的呓语，都说有心事的人才会醉。

可当顾源突然拉住他的手，眼神中满是爱意与眷恋，含糊不清地喊着“你回来了，不要再离开我”时，林其琛却清楚地知道，这深情的目光，注视的并非自己。少年喉结滚动，窗外的雪扑簌簌地落，在车顶上积成薄薄的一层，又被排气管的热气融化成水，滴答滴答，像极了他心底无声的眼泪。

“你知道我是谁吗？”林其琛轻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和期待。车内的沉默令人窒息，只有顾源粗重的呼吸声在狭小空间回荡。

他突然觉得程钧的话可笑至极——在乎？不过是把他当作某人的替身罢了。记忆突然闪回三天前，他在书房整理文件时，无意中瞥见顾源的日记本，扉页上“致阿晨”的字迹被水渍晕染，那抹蓝紫色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横亘在他与顾源之间。

醉酒后的顾源醒来时，头疼欲裂，扶着胀痛的太阳穴坐起身。

床单上残留的雪松香水与陌生洗衣液气息交织，混乱着他的嗅觉。

他努力回忆昨晚的片段，想起林其琛的那个问题，自己是怎么回答的？“阿晨”，这个名字不受控制地从记忆深处冒出来，让他的心脏猛地一缩。推开书房门，看见林其琛正对着窗外发呆，阳光勾勒出少年单薄的脊背，恍惚间竟与记忆里阿晨的身影重叠，可他清楚地知道，眼前人终究不是心中的白月光。

随着年关将近，周管家将别墅装扮得喜气洋洋，红灯笼、中国结，处处洋溢着年味。可林其琛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那些热闹的装饰，只会让他想起两年前的冬天。

那时的他满心欢喜地抱着亲手织的围巾去找顾源，却在公寓楼下看见徐潇潇亲密地挽着顾源的手臂。

曾经那个在图书馆里，说会和他一起考D大、不在乎他有没有钱的女孩，此刻戴着鸽子蛋钻戒，眼神冷漠地说：“我喜欢钱，他能给我钱。”

“为什么？我们不是说好一起考D大的吗?！”林其琛声音发颤，满心都是不可置信，手中的围巾掉在雪地里，被往来的行人踩脏。

“对我来说，钱才是最重要的。”徐潇潇的话如同一把利刃，直直地刺进他的心脏。

她转身时，香奈儿包包的链条撞在顾源的豪车车门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震碎了林其琛所有的幻想，也将他的世界彻底击成碎片。

他扬起手，却始终无法落下，只能带着哭腔追问：“你说你不会在意我有没有钱的，你现在一定是在骗我对吗？”

徐潇潇却一把推开他：“林其琛，你别傻了。”她的高跟鞋踩过他掉落的围巾，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也在他心上烙下永远的伤痕。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撕扯着林其琛的心。当顾源在房间里找到眼睛通红的他时，他还沉浸在痛苦之中。书桌上摆着未写完的信，信纸被泪水晕染，模糊了“徐潇潇收”几个字。

“你哭了？”顾源皱眉问道，目光扫过凌乱的书桌。

林其琛慌忙摇头：“没有。”

“你知道我最讨厌别人跟我撒谎。”顾源毫不留情地拆穿，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醋意。林其琛睫毛轻颤，不再言语。或许是顾源也对昨晚错认人的事心怀愧疚，没有继续追问。

转眼就到了除夕。顾源和林其琛在别墅走廊相遇，四目相对。

“新年快乐。”顾源率先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自然。

林其琛愣了一下，才回道：“新年快乐。”

顾源给佣人们发红包，轮到周管家时，他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周姨，我知道你不缺钱，这是我在拍卖会上给你拍的一条项链，我觉得很适合你。”打开盒子，里面的项链闪闪发亮。

周管家的眼泪一下就涌出来：“顾少。”

顾源拍了拍周管家的肩膀：“我爸妈不在了，你就是我最亲的人。我有时候不懂事，你不要生我的气。”周管家出身农村，在顾家最落魄时仍不离不弃，这份情谊顾源一直记在心里。

接着，顾源拿着另一个盒子走向林其琛：“你也没说想要什么，我就自作主张给你买了一块手表，你试试合不合适。”

林其琛接过盒子，说：“谢谢。”

顾源要帮他戴上手表时，看到他手腕上原本的旧表，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这个就扔了吧。”那是徐潇潇送的表，表盘内侧刻着“To my star”，林其琛眼疾手快地抢回：“不用了，我想留着。”

顾源盯着林其琛，眼神中满是怒意，却到底忍住了。只是这顿年夜饭，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人人都吃得小心翼翼。

还没等吃完饺子，顾源就拉着林其琛上了楼。窗外爆竹声震天，屋内，顾源动作粗鲁，狠狠发泄着心中的情绪。

林其琛一声不吭地承受着，他知道，这一切都源于那块旧表，源于他对徐潇潇难以割舍的感情，也源于顾源心中那无法言说的执念和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