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楼下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一辆车，像极了何思羽的银灰色玛莎拉蒂。

走近了仔细看，果然是。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何南音打开车门很自然地坐了进去。

“你是我弟弟呀，我怎么会不知道。”语气中带了何思羽与何南音说话时惯有的宠溺，仿佛两人之间还是从前亲昵的模样。

不仅知道你住在这里，而且还知道你准备要去哪里。

“这下你总能告诉我为什么不能是沈书寒了吧？”何南音看着坐在驾驶位上的何思羽，忽觉有些陌生。

还记得小时候妈妈和爸爸总是很忙，他和姐姐就只得留给家里的张叔照顾了。姐姐比他大六岁，若是有了何南音喜欢吃的东西便总是要叫他一起去吃。何南音和何思羽自小便是别人羡慕的对象，长得好看不说，成绩还次次还都是班里前几，又有一个这样令人艳羡的家庭，总是难保被人嫉妒。

何思羽自然是个不好惹的，但是何南音总是温温软软的性子倒是给了那些人很多的机会。他们将他最喜欢的衣服弄脏了，何南音也不发脾气，只当他们是无意的，自己抱着衣服一个人难过。何思羽总是气不过的，总是要找到人给他们个教训才是。

他像是她翅膀下庇护的一只小鸟，只是小鸟长大了，想要飞走了。

有些事情何思羽这个当姐姐的想管，也力不从心了。

“这件事情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何思羽叹了口气，有些不想提起这件事儿。

“我现在就要知道，不然我就不去医院了”他的执拗何思羽最是知道的。

“说来话长——我的爸爸和沈书寒的妈妈是初中同学，大概初中的时候爸爸就倾心于沈书寒的妈妈了。只是他从未说出口过，在之后两个人都离开了那座城市，再也没有见过面。”

“在这座城市遇见的时候，两个人都已经结婚了。爸爸结婚比较早，原本他还是想等着的沈书寒妈妈的，可是他到了合适的年龄外婆给他找了个好亲事。他终究还是拗不过，结婚生子，于是便有了我。”

“接下来的事大概你也能想到了。我爸爸出轨了，对象自然是沈书寒的妈妈。”何思羽说到这儿的时候，停顿了很久。

正好是个红绿灯，她随手就点了一支烟。

何思羽从来不抽烟的，因为何南音很讨厌烟的味道，觉得刺鼻。那她又是什么时候抽上烟的呢？何南音的心里突然觉得两个人之间似乎是有些陌生了。

何思羽毕业后的这几年都很忙，与家人在一起的时间也不多，零零散散的。

“我大概有二十几年没再提过“爸爸”这两个字了吧。以前我恨他，恨他做出这种事情来，一点都不顾及家庭，一点都不顾及当时仅有一岁半的我。”

“我无意间知道你怀孕了。很生气，然后我就让人查了你的关系。”

“结果……呵……就发现了这个。”

“那天你带她见妈妈的时候，我确实冲动了。但是我说得都是实话，这个孩子留不得。南音，你不要再坚持了。打掉他，你还是可以好好嫁人，结婚生子。就将之前的生活当做一场梦吧，除了家人，不会再有人知道。”

“那妈妈她也知道了吧？”这问题有点愚蠢了，但何南音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妈妈那天就知道了，只是没说。”

原来是这样啊。倒是怪不得妈妈那天那么生气。自己宠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居然未婚先孕，还怀的是仇人的孩子。

一向心高气傲的妈妈又怎么气的过？

“那叔叔最后？”

“我爸爸生病去世了。去世前，他和我说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妈妈和我，但是他不后悔。”

何思羽还是很专注地在开车，只是何南音从反光镜里看到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很可笑吧。他说他不后悔。”

“可是，这不是沈书寒的错。”

是了，这不是沈书寒的错。

“不是她的错又怎样？她有那样一个妈妈，你就敢保证她不会在婚后像她妈妈一样出轨吗？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沈书寒这只老鼠可是一点都不输给她妈妈呢。”何思羽的话真的是很现实了，如同一把锐利的刀狠狠地扎进了何南音心里。

你就敢保证她不会在婚后像她妈妈一样出轨吗？

何南音在自己心里一遍遍地问自己。

她会的吧。

毕竟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还在，毕竟她是一个那样爱玩儿的人，毕竟她的心一点都不曾留在自己身上。

可是，出轨啊？

那么爱干净的自己怎么忍受得了呢？怕是会痛苦到想要死掉吧。

大约半个小时，何思羽就载着何南音来到了这个城市里最大的医院。

一路畅通无阻，并没有费很多功夫就见到了何思羽早已提前预约好的医生。医生很和蔼，同他交流，让他不要有心理负担，告诉他不会疼的。

做了一些检查，他就乖乖地坐在房间里面等结果。

中间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时见几个人都围在一起，也忍不住走了过去。若是往常，他定是不会去听这些闲话的，只是今日他看到了那几个男人其中两个人的肚子已经有了微微的凸起，而他们，也同他一样坐在夫产科门口等结果。

“我的这个娃儿呀，真是命苦。医生说他是个啥子，畸形儿。怎么可能嘛？我家女人那么想要个女娃儿，怎么可能嘛？医生非要我打掉他，我不想打掉的啊。到底还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怎么舍得嘛？”男人越说越伤心起来，忍不住开始拿袖子抹眼泪。

“都是苦命人啊。我和我家女人都盼了好久了，总算才怀上的孩子。可是啊，前两天我摔倒了，小产了。”另一个男人也说起了自己的伤心事儿，也堪堪要哭出来了。

几个男人后面再说了什么，何南音也没有听进去，恍惚中走进了自己等结果的房间。

而恰巧要去科主任办公室的莫余看到了站在夫产科门口失魂落魄的何南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