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士……”

南渡慢慢跪了下去，将满是鲜血的手覆在粉色的脸上，声色凄厉却问着一句平淡无得话，“你怎么来了？”

他不是来救你，来带你回家的。

他是来质问你，然后再拔出剑来，杀了你的。

这样的认知，让他没有任何力气站起来，与宋北渚面对面。

宋北渚衣衫不整，蓬头垢面，站在月光下，红着眼看着在清辉下吃人的仙，吃人的妖。还有什么，还有……助纣为虐的两只青虎！

果然……什么名字相同罢了，全是借口！全是谎话！

“阿佛。”

宋北渚盯着那只眼熟的青虎，唤出声来。他并不想答话，他让南渡愣愣跪在地上，不知所措。

阿佛睁着浑圆的双目，似是悲哀般扫了宋北渚一眼，便转过头去，与阿落靠在一起，心里也忐忑不安。

“别确认了，”南渡冷冷的声音稳定了许多，“我是你要找的山鬼，它是青虎阿佛，另一只，是阿落。地上被我吃的，是蒋余舟。”

“还有，还有，还有！”

宋北渚终于装不住镇定，猛地上前拎住南渡的沾满鲜血的衣襟，愤怒的眼睛望着再也掀不起波澜的血眸，迸出的仇恨怨念，一瞬间激到顶峰，“你杀我师兄，杀我全家，这些为何不说！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是不是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被你骗得团团转你很开心？是不是看着我一步步进入你的陷阱，陪你玩一场爱情游戏很好玩？”

“南渡，我是白痴，我在你手里真是一个上好的、听话的玩物。”

“你到底有没有……”有没有真正爱过我。

宋北渚努力把眼泪逼回眼眶。颤着少年独有的生涩音，将翻天恶意化作一句话吐出来。

“现在……我恨死你了……”

南渡知道恶毒丑陋的话语对人的杀伤力有多大，可他是妖啊，他是妖啊！为什么……为什么他也痛得要死，他也活不得听不得！

“做过的我都说了……没做过的，我不认。”

“你还不放过我？你还要耍我？你还想怎么为你自己开脱罪名？你说，你说啊！”

宋北渚垂着头，南渡仰着头，他们的眼睛、鼻子、嘴唇挨得如此近，却勾出一道鸿沟，让他们再也不能鼻息交缠，不能唇贴着唇，不能甜言蜜语。

南渡血色的泪一股一股往外冒。

明明此刻如此脏乱不堪的脸，宋北渚还是会心痛，会心疼。

他抬起手来，要去擦南渡的泪，手悬到半空时，却是折回腰侧拔出剑来，猛地拉开他与南渡的距离。

“呃……”

南渡垂头看着自己被剑掀开的衣服，露出大片雪白的皮肤，剑锋太过凌厉，一道巨大的伤口在南渡喘息间，慢慢渗血显露出来。

“你别想再诱惑我了！山鬼……你我势不两立！我今日……今日就要杀了你，为他们报仇！去死吧去死吧！”

宋北渚提着剑，将脸上纠结的神色都隐了下去，一副凶神恶煞，夺命恶魔姿态。

“嗷呜！”

两只青虎都爬了起来，护到南渡身前，怒视着宋北渚，警告他别乱来。

“阿落，阿佛……你们让开。”

阿落阿佛不让。

南渡又是一声斥责：“让开！”

它们低低呜咽着，控诉不满，但又极不情愿走到一旁。

南渡抹了一道胸口处的伤痕，抬起那双血眸，直直盯着举剑的宋北渚，“小道士，我活了很多年，久到我都快要忘记别人抛弃我，伤害我，欺我年少，辱我无知，于是后来的许多年，我吃人，伤人，佑一方水土，又滥杀无辜。”

“可我一点都不后悔，人妖神魔，亦是有正有邪，我这些年既是神又是妖，于正邪两派间如此循环，我累了。既然你要杀，你便杀吧。”

“我的命，一直都是你握着的。”

“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强词夺理，不要再胡说八道了！如何能亦正亦邪，如何能是神是妖，如何能当两面派！他们欺你年少？那如今的你便是辱我无知！”

他还争辩，他还企图迷惑我，怎么会……怎么会呢，我怎么还会受他蛊惑！

裸露的雪色肌肤配上一把满是仇恨的剑，在月色下泛着出乎意料的冷光。

好苦啊……好冷啊……好痛啊……

南渡低头瞧着插在自己胸口的剑，伸手沿着剑锋滑过，在宋北渚食指尖处顿住，他流不停的血泪滴在冷冰冰的草地上，“宋北渚，插深些，太浅我死不掉，你会不开心，你不开心，我也会难过……”

南渡移动手指，猛地拉紧宋北渚的手指，往自己胸口狠狠一扎。

最后一次触摸，竟是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