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云舒连着往军营跑了一个多月，一大清早不等聂修远整理好就独自出了门，直到正午才回来吃午饭，吃过后又匆匆离开，黄昏时分，聂修远都回府了，他还在军营里练功，一直到大家用过晚饭后才回来。甚至有几天，他早出晚归，干脆在军营里吃了，比聂修远还忙碌，肤色也深了一些。

原本只是随口答应，并未想到聂云舒真的能坚持下来的聂修远也是大吃一惊。在他的印象里，自家儿子做事从来都只在兴头上，那股劲过了也就完了，可这次居然能风雨无阻地坚持下来，的确出乎他的意料。

聂云舒在军营里用不着别人监督，他对自己的要求很严格。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给自己定下的训练量是普通士兵的两倍，聂修远看在眼里，欣慰之情满溢于目光，同时也有些担心儿子身体吃不消，可他是军中领袖，不能多说什么，以免让将士们心里不平衡，对聂云舒也没什么好处。

事实上，聂云舒早已让军中的将士们心服口服。原本以为侯爷的长公子来军营只是走个过场，没想到居然动了真格的，而且还那么狠。平日里若不是赵峥拉着，还不知他要练到几时。

转眼间，萧如是来侯府已有两个月了，除了前半个月日日有聂云舒陪着，后一个多月几乎每日只能见他几面，甚至连句话也说不上。萧如是想着，不自觉地叹了口气。一开始的确觉得那人有些烦，可他不在的时候，偌大的侯府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了。

“萧如是，你来说说，孟子曾曰何为大丈夫？”夫子见萧如是双目无神，便知他走神不专心了，于是故意发问。

萧如是微微一顿，从容起身，徐徐答道：“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夫子点点头，道：“入学堂心则静。你坐吧。”

萧如是抿唇，轻声道：“是。”便又坐了下来，还是忍不住往窗外看了一眼，叶已微黄，这么快就入秋了。

聂云舒终日沉迷练功，倒是丝毫没发觉周围人对他的看法或是心思，他只是欣喜若狂地发现自己的武功每日的长进迅速，或许是因为他早就将那些招式烂熟于心。看来，这样下去不出两年，就能恢复到上一世的水准了。

算算日子，来军营已有一个多月了，这段日子里，他故意早出晚归，避免与萧如是碰面，其实心里早就受不了了。不过，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所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也所谓不忍忍怎么能抱得美人归？最后一条是聂云舒自己瞎编的，可他自以为道理还是那个道理。

对于一个多月前萧如是的那句“兄弟”，把他气成了内伤，他想不耿耿于怀也难。刚进军营时，他每日在想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整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回想起上一世，明明是萧如是先喜欢上自己的啊，怎么这一世就不行了呢？聂云舒越想心中就越是烦躁，起身倒水喝，喝了一大壶水，又站在窗前吹风，被风这么一吹，他忽然想明白了：上一世的自己一开始只把萧如是当成客、当成友，并未对他这么好过，可这一世他对萧如是的确太好了……莫非，萧如是就喜欢对他不好的？

聂云舒咽了一大口口水，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随着公鸡打鸣，聂云舒也下定了决心：既然如是喜欢这样的，那我当然要满足啊！

于是，便有了这一个多月的避而不见……

这一日，聂云舒还在军营里练剑，府上便派人来叫聂云舒回去。聂云舒以为是家里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来不及多问就匆忙赶了回去。

进了府，聂云舒大步往正厅走，一路引得丫环们羞怯私语。聂云舒穿着一身劲装，头发高高束起，一个多月的锻炼已将他打磨得更加有棱有角，再也不像是以前那个只会爬树上墙的大公子了。

穿过小花园，聂云舒看到了萧如是，正坐着倚在亭子里的柱子上，眼睛是闭着的，手里还拿着一卷书。

聂云舒本要应计划躲着的，可他见了这幅情景却突然走不动路了。聂云舒动作轻缓地走了过去，萧如是没有睁眼，看来是真的睡着了。聂云舒轻笑，在这里都能睡着，一下子可爱到他心里去了。聂云舒放开胆子站到了萧如是面前，看见有一片树叶落到了萧如是又黑又顺的长发上，忍不住伸出手为他取下了。

取下叶子的瞬间，萧如是醒了。

聂云舒十分尴尬地收回爪子，佯装什么也没发生过，背手站着。

萧如是眼中闪过一丝喜悦，很快就被掩去了，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这样坐着时间长了双腿已经开始发麻了。

萧如是道：“你回来了。”

聂云舒咳嗽几声，点了点头，又道：“你怎么不进屋去睡？”

萧如是道：“不过是打个盹而已。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聂云舒道：“爹叫我回来，不知有什么事。”

萧如是沉默了。

聂云舒道：“我先走了。”说着要往亭子外走，萧如是出声叫住了他。

萧如是踯躅着，半晌才开口问道：“你……能说说为什么躲着我吗？”

聂云舒心中一动，原来他都看出来了。

聂云舒哈哈哈地笑道：“躲着你？怎么会呢？”

可看上去萧如是明显不吃他那一套，萧如是慢慢起身，走到他身边，道：“我如今寄人篱下，不敢奢望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既然你已经对我如此敷衍，那我们以后便两不相见吧。”

聂云舒瞪大了眼睛。等等，这不是他想要的效果啊！

聂云舒急的话都说不全了：“如是，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没有故意躲着你！”

萧如是微微偏头，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