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云舒连连摆手，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道：“爹，你放过我吧！我真的不想娶景相和啊！”

聂修远并不生气，只是看儿子这样的反应有些出乎意料，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算得上青梅竹马，本以为他听到这个消息会很开心的。

聂修远问道：“怎么，人家金枝玉叶还配不上你了？”

“不是配不配得上，我就是不想娶她。难道你想要一个每天吆五喝六、趾高气昂的儿媳啊？”

聂修远想了想那个画面，的确是够头疼的，“罢了，爹就是随口一说，此事八成也是句玩笑话，你的婚事尚早，爹会尊重你的想法。未来的儿媳嘛，爹不看重门第，你喜欢就好。”

“谢谢爹！”

聂修远笑了，忽然想到了什么，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你的娘嫁给我的时候，我还是起义军的小将领，那时过得是头拴在腰带上的日子。若是不能成功起事，我们必死无疑。你外公沈卓清是前朝旧臣，位列上卿，一开始绝不同意让你娘嫁给我，可你的娘执意非我不嫁，打动了你外公。前朝岌岌可危，你外公干脆投靠了当今陛下，把你的娘许配给了我。”聂修远回忆着那些陈年往事，想起故去的夫人，脸上泛起苦涩的笑，“为父也年轻过，也爱过，所以对于你的婚事，不会去逼你，你自己觉得值得就好。”

聂云舒对娘没有多大的印象，上一世的聂修远也很少向他提起，他只知母亲的家族势力庞大，却不知外公竟是前朝权臣，若是聂修远再不说，他还一直以为外公只会写写字溜溜鸟呢！

聂云舒问道：“既然外公投靠了当今皇上，以他的身份地位，如今为何不在朝廷谋个一官半职呢？”

聂修远微蹙起眉，眼神也复杂难懂起来，半晌才道：“居庙堂之高不如处江湖之远。你年纪尚小，等你长大了，有些事自然会明白了。其实有些事，为父也不是很清楚，但为父情愿永远也不清楚，因为我身后还有聂家需要我保护。”

聂云舒不知他在暗指什么事，不过能让他害怕了解的，恐怕只有宫里的事了。伴君如伴虎，聂云舒自然明白这个道理，若想活得久一点，最好将自己视为聋子、瞎子、哑巴。外公是如此，父亲也是如此。只不过相较之下，外公比父亲自在得多，至少他有选择的余地，父亲身为世袭的平北侯、大将军，怕是一辈子都躲不开这个牢笼。更何况，为了大靖的国土，他也不会躲。

而聂云舒自己又当如何？他不知道。

恍惚间走了出来，萧如是站在不远处，聂云舒走了过去，道：“如是，你可信天命？”

萧如是半垂眼睑思考着，片刻后抬眼看着聂云舒，回答道：“所谓尽人事听天命，怎可不尽人事就信天命呢？”

聂云舒默默重复着这句话，倏地笑了，开心地抱起萧如是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惊飞了地上的几只麻雀：“如是，你可真是我的解铃人！”

萧如是没想到聂云舒会有如此突然的举动，又惊又吓，可这次却没有把聂云舒一脚踹开，而是急道：“你……你快放我下来！让别人看见了成何体统？”

聂云舒突然起了坏心，偏偏不松手，抬头看着萧如是那张着急的脸，挑眉道：“那你可还生气？”

萧如是低头与他对视，这样的角度看过去，呼吸仿佛一窒。这一个多月里，他又好看了不少，面部线条更加硬朗，眉目间气宇轩昂，剑眉星目，是非富即贵的面相。就是一双薄唇他不喜欢，因为薄唇之人也最薄情。

聂云舒见他不说话，又问了一遍：“问你呢，还生我的气吗？”

萧如是回过神来，无奈道：“我又不是姑娘家，难道真会和你赌气不成？方才是与你说笑的。快放我下来吧！”

聂云舒便宜也占了，这才心满意足地放下他。萧如是低头整理着有些凌乱的衣服，看不清脸上的表情。聂云舒仍带着笑，将手背于身后握拳，还在回味那份触感，好是好，就是太瘦了，日后可要好好养回来。不让他抱？日后说不准还要好好利用这个姿势。

聂云舒不再心猿意马，干咳几声收回了那些想法，道：“对了，几日后要举行秋猎，爹同意让你陪我去了。”

萧如是抬头，讶然道：“我也可以去？”

“是啊，带你出去玩玩，整日待在侯府不是去书堂就是看书写字，小心憋坏了。不过要委屈你扮成我的小厮才行，你若是不愿意，我再跟爹商量商量。”

萧如是急忙道：“不是不愿意，扮作什么都可以。只是秋猎是很盛大的活动，我去了……怕惹什么麻烦。”

聂云舒乐了，道：“你能惹什么麻烦啊，我倒希望你能多麻烦麻烦我呢！”

“什……什么意思啊？”

聂云舒伸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软乎乎的，“意思就是：想要什么，想去哪儿，想吃什么，想玩什么都要告诉我。有事要告诉我，没事也要告诉我。总之，有关于你的任何事，我要做那个第一个知情的人。”

萧如是眨眨眼，道：“那你岂不是要被我烦死了？”

聂云舒道：“本公子乐意被你烦死。”

萧如是一顿，把脸偏向一侧，不说话了。聂云舒往前凑了凑，笑道：“怎么还不理人了？还说不是小姑娘。”

萧如是这下真的有些生气了，转过头狠狠盯着聂云舒看，聂云舒急忙告饶：“我说错了我说错了！你看我这嘴，该打！我是小姑娘还不行吗？”

萧如是看他那副滑稽的样子，也生不出气来了。

聂云舒见他不气了，这才继续道：“你放心吧，狄兰围场不分君臣大小，只要跟着我，不会有事的。”

萧如是想了想，最终还是同意了。虽说他心性比一般的同龄孩子稳重，可他毕竟还是个少年，在侯府待的时间久了，也想去外面看看山水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