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云舒不顾景相和，也不顾众目睽睽，黑着脸拉着萧如是就去了另一边，确保在这里说话不会被人听到才停下来，转身质问道：“他刚才为什么看你？！”

萧如是愣了，道：“他不是也看你了？”

聂云舒语塞，又找了另一个重要问题来问：“那你呢，为什么看他？！”

萧如是不知道怎么回答，顿了顿，脑中飞快想出了一个不着边际的答案：“我看他长得好看，就多看了两眼。”

聂云舒：“……”难道现在是让他和别的男人争奇斗艳了吗？！

一个时辰后，大部队在狄兰围场安营。围场地域广大，差不多是五个皇宫的大小，围场中飞禽走兽众多。除了安营的地方，剩余的都是错综复杂的丛林，稍有不慎便会走失，更险的是万一遇上虎狼一类的猛兽，怕是要将性命也交代在围场里了。

景柯心情大好，下令让大家休整，待明日正式开始各类比赛。

聂家总共来了六人，除了聂修远，聂云舒和萧如是，还有三个真正的下人，负责伺候，故一共安了两个大营和一个小营。萧如是既扮作了聂云舒的小厮，聂云舒干脆把他拉到自己的营帐。

进了营帐，就剩他们二人，萧如是才敢开口说话：“你这又是干什么？”

聂云舒仍惦记着上午在皇宫里发生的事，脸色也不大好看，道：“你不是我的小厮吗？公子的起居你不侍候？”话一出口聂云舒就后悔了，怎么一生气就把握不好分寸了？萧如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受得了别人对他说这样的话？

谁想萧如是只是眨了眨眼，道：“可是……我也没伺候过别人啊，你想让我怎么伺候？”

这样单纯无害的神情说出这样令人想入非非的话，聂云舒简直要怀疑他到底是不是故意的了。

聂云舒强迫自己不去歪曲他的意思，正色道：“这段时间，你得跟我睡一个营帐。”

“啊？”萧如是看上去有些紧张，道：“我睡小营帐就好了，跟来的下人不都睡在小营帐吗？”

聂云舒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那得多挤啊？况且他们会磨牙打鼾，你怎么受得了？”

萧如是听到这也觉得有些不好受，他本来睡眠就很轻，即便他的房间平日里很安静，可半夜若是有下人守夜走动的声音都能吵醒他。

看他这个样子，聂云舒就知道自己正中要害，于是乘胜追击，道：“他们睡相也不好，经常把胳膊啊腿什么的往别人身上搭，可难受了！”聂云舒极力描绘在小营中睡有多么的不堪，仿佛他自己亲身体会过似的。

果然，萧如是被说得犹豫了，道：“那……那我还在待在这里吧。”

聂云舒高兴地给了萧如是一个大大的拥抱，正在这时，聂修远掀开帘子走了进来，道：“大老远就听见你的笑声，怎么，有什么喜事啊？”

聂云舒道：“爹，这段时间可不可以让如是跟我睡一个营啊？”

聂修远想了想，其实也不是不可以，以往都有下人在营帐中守夜的，萧如是现在的身份是个小厮，和聂云舒待在一个营也是合情合理的。自从这萧如是来了聂家，聂云舒就对他宝贝的不得了，聂修远看着儿子有这样的好朋友心里也开心，不忍对他苛刻要求。

聂修远笑道：“当然可以，只是，你不要欺负如是啊。”

聂云舒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表情，道：“爹，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对别人这么好过，我怎么会欺负他呢？”

聂修远应道：“是啊，对我这个爹也没这么好！”

父子俩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笑够了，聂修远开始说正事：“好了，跟我去见陛下。”

聂云舒前一刻还沉浸在喜悦中，此时一下子警惕起来：“见他干什么？”有了上一世的恩怨，聂云舒对这个人实在是提不起兴趣来。

“陛下对你颇为看重，从前你从未正式面过圣，借着这次机会，你难道不该去拜见吗？”

聂云舒沉默了，眼前却重现着上一世的种种，这位好皇帝是如何鸟尽弓藏，是如何要想法子除掉聂家的，他忍辱负重，卧薪尝胆，直到平津二十七年，也就是云乐元年，终于和景承联合起来攻入景柯的寝殿，让这位所谓的好皇帝最终死在了儿子的剑下。

“云舒？云舒？”聂修远见他出神，连叫了几声。

聂云舒回过神来，眼前是父亲的脸，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那已经是上一世的事了，可回想起来仍觉得犹如昨日。

聂云舒点了点头，道：“爹说的是，是应该去拜见拜见。”

聂修远没意识到聂云舒的这句话里藏了多少恨意，可萧如是注意到了，他抬眼看聂云舒的时候，发现他的眼中有平时没有的恨，这样的眼神，即便只是看一眼也足够令人心悸。

聂修远带着聂云舒去了最大的营帐，周围有士兵把守。太监通报之后，二人便走了进去，营帐内主位上坐着景柯，景相和坐在他身边玩玩这个玩玩那个，另一边站着那个国师栖梧。

景相和看见聂云舒来了，丢下手里把玩着的小玩意儿，撒娇似的摇了摇景柯的手臂，娇声道：“父皇，你看你看，这就是聂云舒！”

景柯嘴角带着笑，低声对景相和道：“好了，父皇知道了。”

景相和偷偷笑了笑，转眼时对上了栖梧的眼神，莫名觉得心虚，急忙躲开了，又看向聂云舒。

父子俩行过礼后，景柯笑着让他们平身，却不见聂云舒抬头，便道：“聂爱卿，你的公子为何不抬起头来看朕？”

聂修远回道：“这是犬子第一次这么近地面圣，想必有些害怕。”

“哈哈哈哈哈哈哈，”景柯大笑几声，冲着聂云舒道：“不必害怕！朕又不是这围场的老虎，大胆抬起头来！”

聂云舒心中冷笑，你当然不是老虎，只是比这冷血猛兽还要可怕百倍。聂云舒应声缓缓抬起了头，一双眸子直视着景柯，毫不退让。

景柯看到这样的目光，笑意僵在了嘴角，这眼神中的杀气，即便来自于一个少年，也让他这个曾身经百战的皇帝感到了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