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目录
  • 简介
  • 收藏

    風月幽夢

      龍膽佇立在落地窗外的大理石地面上,漫不經心的眺望著因為沒人打理而雜草叢生的庭院。海棠熱熱鬧鬧的簇滿枝頭。五月的風,吹來陣陣清香。

    第二章 付喪神

    小说: 風月幽夢 作者:初夏少女 字数:3934 更新时间:2018-11-22 07:39:31

    曉來雨過,院子里的海棠花落滿一地。

    「秀策。」龍膽呼吸著雨後清新的空氣,在庭院里踱步,輕聲吐出這個名字。

    「唷!早上好啊!」我向庭院里的龍膽問好。

    龍膽抬頭看到二樓的窗框。我一隻手撐著窗沿,一隻手上下揮動含在嘴裡的牙刷。

    「難得見你早起啊!」庭院里一襲象牙白的紗質寬袖白衣的修長男子,眉目如墨皮膚白皙,雙唇如塗了潤唇膏般紅潤剔透。

    我喝了口水「咕嚕嚕」漱口後回答他,「我和舞陽打賭,昨夜的雨不會下到今早。輸了得就請對方去滑冰。」

    把牙刷放進漱口杯,懊惱不已地說:「我的溜冰鞋上次摔壞了呢。」嘀咕著走出盥洗室,帶上玻璃門。

    一邊換下淺粉色絲質睡衣一邊自言自語,「突然好想吃關東煮哦!」

    房門外傳來龍膽地說話聲,「月滿,一起去吃吧!」

    從壁爐里爬出來那天算起,住我們家,吃我們家,喝我們家這麼久。輪也該輪到你請我吃一頓了。

    「我在樓下等你。」龍膽的聲音再次從房門外傳來。

    我在「噔噔噔」跑下樓的短短幾秒里迅速思考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一個別人看不到的他要帶我去哪裡吃關東煮?

    透過落地窗,看到他站在落地窗外的外廊上。黑亮的長髮快要垂到膝彎處。他的周圍慢慢有白色的霧氣升騰,他側過頭對我說:「快點,出發了。」

    因為白色的光團太刺眼,所以閉上眼睛,緊緊抓著身邊人的袖口。

    漸漸有人聲車馬聲入耳。緩緩睜開眼,路上行人向我們投來異樣的眼神。其實我已經慢慢地習慣了。無論是西周還是唐宋,哪一次不是被別人當作怪物圍觀。

    「咦?那不是太田嗎?他身邊的怪異女子是何人?」「真的是太田雄藏啊!」行人遠遠議論,其中不乏面泛紅暈的花季少女與三四十歲的已婚婦人。

    龍膽神色淡定地說:「跟我來。」彷彿他很了解這個地方一般。事實上,哪一次到另一個時空他不是很了解呢?

    我跟上去,踩著地上一晃一晃的他的影子。

    「你叫太田雄藏?」我一挑眉毛。

    「唔。」如此簡單大方的回答。

    「是真的叫太田雄藏?」我加緊腳步,繞至他面前,看著他。

    「嗯。」他一臉認真地回答。我把手背在背後,噘嘴道:「才不信咧!」

    棋盤樣交錯的街道上,迎面駛來一輛牛車。龍膽一把輕輕拉過我,走上前去,駑馬人畢恭畢敬地從車上下來,躬身同他講話。我這時才感覺到寒意,哈氣在掌心,搓手跺腳取暖。

    「還在那裡幹什麼?」見龍膽喚我,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

    牛車停在一座清幽雅緻的府邸前,駑馬人匆匆跑去報信。我扁扁嘴問龍膽,「不會又有你想要的靈魂了吧?」原來請客是假,辦事是真。

    「這次……你不是想吃關東煮麼?我猜今晚就有。」說完徑直掀開車前的垂簾。

    看著院里的景象,怎麼著也得深秋了吧。那些高大的光禿禿的醜陋枝椏,我大膽預測在來年會開出美麗繁盛的櫻花。

    「太田。」說話人行色匆匆且駑馬人就跟在他身後,應該是這府邸的主人。

    「秀策,最近可好?」龍膽微笑著躬身行禮。

    那個叫秀策的男子同樣躬身行禮後,對身後簇擁著的一大堆婢女說:「帶這位小姐去沐浴更衣。」

    好在今天穿的是長袖衛衣,要是學街頭扮靚的女生早早的露出玉臂和肚臍,那我今天可丟臉大了。

    換好衣服從浴室里推開拉門時,屋外已經燃起廊檐下的燈籠,天已昏暗。婢女掌燈在前面引路,因為和服的關係,我和她們都只能邁著小碎步。

    日式的房屋出檐都比較深遠,我遠遠看到檐下幽涼的陰影里一雙泛光的眸子,細看是一個穿著深色印有細碎花瓣和服的女子。

    「啊呀!」我大叫一聲,走在我前面的兩個婢女被我突如其來的叫喊聲嚇得不知所措。

    龍膽從不遠處的白紙糊的拉門裡走出來,問發生什麼事了。

    「有……有……」有什麼?難道要說有鬼?平安時代人家可能還會信,但是現在是江戶時代誒。

    女鬼眨眼功夫就消失了。

    「嘿嘿……」我幹笑兩聲以緩和尷尬的氣氛。「有……有流星呢!」我伸出手指指指天空。此時老天爺很配合的掛了幾顆七零八落的星星在天空上。

    晚宴,我被安排在單獨的房間里。果然是關東煮!

    本因坊秀策的夫人送來茶水。她年方二十三四,好看的瓜子臉上鑲嵌著一雙烏黑的眼眸。層疊的麗裳在榻榻米上拖曳而過,發出細碎溫暖的摩挲聲。

    她說:「佐和子小姐,房間已經準備好了。」她的聲音如燕語喃呢,但我還是因為「佐和子」三個字扁扁嘴皺眉,這麼難聽的名字龍膽它怎麼取出來的。「好吧。」我指指她送來的茶水,說:「我喝了就去睡。」

    她輕輕退出房間,拉上拉門。

    龍膽和本因坊秀策兩個人的晚宴結束時,已經下起了細雨。龍膽望著織絲般的雨簾,倚著白紙糊成的拉門嘴角盪起淺淺笑意。他對本因坊秀策說:「我們的三十番棋,還沒奕完呢。」

    本因坊秀策已經躺在榻榻米上醉得不醒人事。

    「也該出來了吧。」龍膽別過頭,房間內燈火搖曳不定。從陰暗的角落裡款款走出一個著深色和服的女子,年紀約十六七,飽滿的唇和白凈的脖頸,有一種誘人的風情。

    「太田雄藏,你還認得我嗎?」女子臉上浮起鄙夷的笑。「你當然不記得!你只是個連『御城棋』都沒資格參加的可憐傢伙。」

    「『御城棋』嗎?」龍膽撫著從面頰兩側傾瀉而下的柔軟秀髮,嘴角浮現出如水的淺笑。

    太田雄藏,江戶時代有名的美男子。因日本古時棋士升為七段要剃髮成僧形,一頭烏黑秀髮的雄藏對此甚為在意,寧可不升七段也不願落髮。迫得棋壇為他開先例允許他不落髮而成為七段,卻因此不可以在御城棋出場比賽。

    龍膽睥睨一眼跪在本因坊秀策身旁的女子,撫著秀髮道:「不要碰他。」龍膽的長髮,在斜斜落在拉門前的月光里泛著柔和的光暈。是這樣儒雅的美男子。

    女子潔白修長的手指偏偏固執的落在本因坊秀策的面頰之上,輕輕撫過。

    「一顆不慎遺落的棋子。」龍膽抬腳走到屋外的廊檐下,抬頭仰望漆黑的夜空。「何必庸人自擾般無端生出人的情愫來。」

    房間里的女子發瘋似地大叫,在離本因坊秀策不遠的地板上掙扎。她的手在觸摸本因坊秀策的臉龐後燃起淡藍色的妖冶火焰,並迅速竄遍全身。她的臉上,帶著一種扭曲的悲傷。

    「太田雄藏,你竟然擁有……鬼族的……」藍色火焰將女子吞噬殆盡。

    一顆由本因坊秀策遺落的棋子變作的付喪神就這樣宛若逝櫻般匆匆散落了。

    次日清晨,從榻榻米上醒來的本因坊秀策發現了地板上的黑色棋子。他把棋子小心翼翼拾起,端詳良久,欣喜地放入袖中。這正是他和太田雄藏第二十二番棋奕完後丟失的那枚棋子。

    庭院里下了薄薄的一層霜,雪白一片。本因坊秀策快步走過,衣裾拂過鵝卵石鋪成的小徑,因慢慢吸附水分而變重。

    他一心想要把尋回棋子的好消息告訴太田雄藏,卻不知自己的妻子昨夜已被棋子幻化而成的付喪神所害。

    它或許是嫉妒她的吧。嫉妒她可以常伴本因坊秀策左右,紅袖添香,花前月下,郎情妾意。

    女人就是如此善妒的動物呢!龍膽一邊想,一邊看著榻上容顏美麗的女子本因坊秀策的夫人。

    女子的眼睫輕輕扇動,靈魂已經重新回歸軀體內。龍膽收起手裡扇動的儈扇,銅製香爐里仍有襲人的香氣撲鼻而來。這可是他昨夜收伏付喪神後連忙趕往西域從月氏族人那裡取得的還魂香。

    「哊,你醒了。」

    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到一張模糊不清的臉。

    環顧四周。房樑上巨大的蜘蛛網在屋頂破洞口灌進的陽光里閃著銀色的光。

    「這是哪裡?龍膽呢?」我坐起來,揉揉朦朧的雙眼。「龍膽……」身穿直衣腳蹬沓靴的少年轉身不讓我看他的表情。「他怕是無暇顧及你呢。」

    「奇怪。」我若有所思地嘟噥,「你應該不知道龍膽才對啊,他現在不是叫『太田雄藏』嗎?」

    「哈哈哈哈……」少年猙獰地笑起來,「這美味可悲的食物還不知道龍膽的道行與手腕呢。」

    「興許是……」少年轉身,俯身在我面前,「你這樣美味的佳餚他享用得太多……現在,就讓我……」他的眼睛和頭髮瞬間變成血色,嘴角露出森白可怖的長牙。

    奇怪,我竟沒有叫也沒有逃。因為他說「你這樣美味的佳餚他享用得太多」時,一個耀眼的身影從屋頂破洞口迅速落下,並伴有瓦礫和灰塵「咻咻」掉落的倉皇。

    好像是在黑暗中待了太久,覺得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白光有些刺眼,讓人暈眩。

    那一瞬間,在微微的催眠般的暈眩里,脫口叫出了一個讓人心生安定的名字。「舞陽。」

    「似乎……有點麻煩了。」少年的目光落在秦舞陽的臉上道。

    白盔白甲手持長槍的秦舞陽對我說道:「到我身後來。」

    我還沒從地上爬起來,背對我的少年就開口道:「今日暫且先不吃她……」

    說完如猿猴般敏捷地從屋頂破洞口逃竄而出。

    「太田大人!」提著衣擺,儘可能快步奔跑過來的婢女的臉上血色全無。

    龍膽緩緩從地板上站起來,抖抖衣袖問:「何事驚慌?」

    「佐……佐和子小姐不見了。我尋遍了整座府邸,也不見她的身影。」

    衣服摩擦的聲音。本因坊秀策出現在拉門外臉色蒼白的婢女身後,有些迷惑又有些擔心地問:「佐和子小姐失蹤了」

    龍膽微微眯起細長的眼尾,謙恭地躬身行禮說:「是我一早將她送到另一位友人處去了。不曾通知大家,實在抱歉。」

    婢女丟了衣擺,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本因坊秀策的夫人從枕頭上抬起頭來,旁邊守候良久的兩個婢女輕輕扶起她。

    「這……」本因坊秀策走進屋發問。

    「夫人,您活過來啦!」說話的婢女叫清嵐。

    另一個開口回答本因坊秀策說:「我和清嵐來服侍夫人起床更衣時,發現夫人……停止呼吸了。還好太田大人用這熏香將夫人救活。」

    本因坊秀策的夫人感激地望著龍膽,掙開兩個婢女攙扶的手,跪在寢具旁的地上雙手扶地,將額頭抵著木地板。口裡說著,「太田大人,救命之恩,妾身感激不盡。」

    本因坊秀策同時行九十度鞠躬大禮說:「感激不盡。」

    陽光明媚,是冬日裡難得的好天氣。

    我穿著淡紫色的十二單衣和一身鎧甲的秦舞陽正在日本江戶時代的鄉野間平緩延伸的田埂之上踽踽而行。

    不知為何,前面的秦舞陽渾身上下散發著蒼涼孤寂之感。與以往開朗樂觀的他判若倆人。

    「喂!舞陽,你怪怪的。」我一邊前行,一邊覷著前方手持火焰長槍的秦舞陽的背影,小心翼翼地說。

    「你的裝束還真是怪異。」前方傳來秦舞陽字正腔圓的回答。

    我甩甩頭,前兩天剛修剪的頭髮清爽地掠過肩頭。我嘟囔道:「果然怪怪的。連說話方式都變了。」

    「你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吧」

    「你不會是飛進舞陽身體里的人吧」

    我們倆不約而同地異口同聲問對方。

    隨即,二人也都在沉默里各自明了了答案。

    Email
    lovenovelapp@gmail.com
    Facebook主页
    @Lovenovel
    Twitter
    @lovenovel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