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見了鬼了!體育老師居然問我是不是有見鬼的能力。」我把沙拉醬從罐子來舀出來倒在盛水果的玻璃碗里。

「哦。」客廳茶幾前地毯上背對電視席地而坐的龍膽輕描淡寫地回應。

我從廚房捧著自製的水果沙拉走到客廳，將沙拉放在茶幾上，坐在沙發上。

我問龍膽，「你說奇不奇怪？」

龍膽說：「或許，他是碰巧遇見了昨天的事。」

「碰巧遇見昨天的事，也是問月如姬吧。不知道他有沒有問過……」

「月如姬？」龍膽勾起嘴角輕笑道：「西域月氏嗎」

「龍膽，你好像認識她？」我偏著頭問。

龍膽便將盜取還魂香救本因坊秀策夫人一事告訴我。

「啊！她是來找還魂香的？」我驚訝地說。

龍膽淺笑，「還魂香丟了數百年，她如何找回。除非……月氏族人知道盜走還魂香的人擁有穿越時空的能力。既然對手擁有穿越時空的能力……不就也代表月氏族人永無尋回還魂香的可能了嗎」

「可是……偷取人家的東西，總是自己的不是。龍膽，去向他們道歉吧。」望著面前的水果沙拉，我已經沒有了一絲食慾。

「如果我知道龍膽做了錯事不敢承認的話，我心裡會很難過的。」我看著龍膽說。

「雖然……我不知道龍膽之前在哪裡，做什麼，是什麼樣的人。即使那個要吃我的小鬼說你……我也只是當他中傷你。在我心裡，龍膽是一個溫柔的人，善良的人，有責任有擔當的人，是一個完美無暇沒有缺點的人……」

龍膽從地上站起來，透過落地窗眺望庭院里的海棠道：「也許有一天，你會發現我不是。」

我從沙發上站起來，噼哩啪啦如放炮竹說：「如果有一天龍膽不是這樣的，我也會在龍膽變成不是這樣前極力阻止的！」

龍膽偏過頭看我，目光似水。他伸出纖細修長的手指道：「去西域。」

我歡笑著繞過矮茶幾，抓住龍膽柔軟的手。

和任何一場旅行無異。耀眼的白光開始從龍膽身上散發出來……

車馬喧騰聲漸漸由遠及近，空氣中起初淡淡的香料味也越來越濃。

「咦！從天而降？！」白髮蒼蒼的老者看看水果攤前的我和龍膽，又仰頭看看蔚藍一片的天空。

「快看！那裡有兩個奇怪的人。」大街上的小孩子指著我和龍膽奔跑過來。

「走吧。」龍膽氣定神閑地說：「先去幫你買身衣裳。」

「哇!西域原來也有這麼華麗的絲綢。」我的手滑過一排排圖案不同顏色各異的絲綢面料。琳琅滿目的各色絲綢看得我眼花繚亂。不知道選哪一個好。

「老闆，那一匹。」龍膽的纖指一指。

「好眼光！」老闆立即熱情地把布匹從貨架上搬下來，「族長家的千金出嫁時穿的，就是用這塊料子做的衣裳。美若天仙啊!」

不知道他是說族長家的千金的容貌，還是說族長家的千金穿這塊料子做的衣服後的樣子。

雖說是「出嫁時穿的」，但卻是淡淡的水碧色，上面是絲絲縷縷的雲影。是極精緻的布料。

我拍手道：「好！就選它了。」

「那趕緊給小姐量體裁衣吧!」老闆樂呵地招呼店鋪里的夥計。

一個圍著圍裙十四五歲眉清目秀的小少年拿著布尺快步跑過來。

老闆嫌他跑得慢，說了他幾句，又一把奪過布尺要親自與我量。

「像您這麼尊貴的客人吶，自然得我親自來動手。小夥計笨手笨腳，做不好事。」

我替少年覺得委屈，於是說：「不會！我相信他的。」

一旁的龍膽躬身行禮對小夥計說：「族長大人，龍膽前來謝罪。」

我和店鋪老闆都將眼睛瞪得像銅鈴一般大。

黃衣少年驚慌失措道：「貴客……要找族長？！」

老闆急忙道：「族長的宅邸在……」

「裁衣吧!」龍膽打斷老闆，拂袖出門等候。

我不等錯愕中的老闆反映過來，追著龍膽跑出絲綢店說：「龍膽，你怎麼回事？」

「他不僅僅只是你看到的那個樣子。」

「可是……他也不至於……是一個女兒已經出嫁的人吧」我甩甩頭道：「他怎麼看都不超過十五歲好不好。」

「尊貴的龍膽大人居然親自登門道歉？」

我回身，說話人是正朝我們走來的清秀少年。語氣卻十分的老成。

「姑娘，您是何人？」少年微微欠一欠身。

我也躬一躬身，以示禮貌。回答：「月滿。」

「哦!難道姑娘也是我月氏族人？」少年問。

「她不是。」龍膽替我回答。

少年上下打量我一番說：「她是！」

「我是蒙古月氏族人。龍膽說得對，我不是西域月氏族人。」我說。

少年笑：「既然龍膽大人說不是，那便不是。」

龍膽的嘴角盪著妖冶的笑，「如此，應該沒有任何一個月氏族人尋找還魂香了吧」

「龍膽大人。」少年一臉為難道，「您要我……改變好幾百年的歷史。」

龍膽側了側身說：「是麼？族長大人難道不想改變歷史……」

「知道，知道！」少年似乎刻意不讓龍膽說下去，「西域月氏族人從此再無一人尋找還魂香，我向您保證。」說完深鞠一躬。

老闆拿著布尺陪著笑臉跑出來道：「尊貴的客人，您就原諒他吧!我管教無方，替他向您致歉了。呵呵，尊貴的客人，這位小姐的衣裳可一定要在我們店裡做。因為那上等的布料莫說月氏，整個西域也只此一家。錯過了，可是會後悔一生喔!」

「呵呵!」我掩嘴偷笑。

老闆不解，偏過頭問：「姑娘因何發笑？」

旁邊的少年，也恢復了少年才有的青澀。

我瞥瞥玉樹臨風的龍膽道：「老闆，您這位尊貴的客人，可不知道什麼叫後悔哦!」

擁有穿越時空能力的龍膽，應該沒有任何可以讓他後悔的事吧!反正回憶可以重來，任何遺憾都可以補救。

龍膽點點頭，道：「不必裁了。一整匹包起來。」

「既然做不成西域的衣裳，不如……做一件旗袍吧!媽媽穿一定很漂亮。」

客廳地板上席地而坐的龍膽忽然抬頭看我。

「龍膽，我明天將布料裁下一些叫舞陽帶去他家讓阿姨幫我做一件旗袍。然後我要穿越時空去尋找還沒有和爸爸結婚的媽媽，將旗袍送給她。」

「何必呢。」

這是龍膽第一次潑我冷水。之前無論怎麼努力英文都還是考不及格，在我要放棄的時候，是龍膽一次次鼓勵我。讓我才有繼續努力的動力。

「龍膽……」眼淚開始在眼眶裡面打轉。

我哽咽道：「龍膽也有媽媽吧!龍膽……可以體會我嗎」

「她看過你，甚至抱過你。她說很愛你。你……不記得吧。」龍膽站起來，無聲無息地朝落地窗外走去。

「爸爸……從來沒有跟我說過。」我抽泣道。

「那個時候……他躺在另一個病房裡。」

我用錦緞擦著鼻涕說：「為什麼為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

「那時……你還太小太小……」龍膽的身影穿過落地窗。

「你已經去看了那個時候的我嗎是嗎」

龍膽在落地窗外，聽不到我的問話。

「既然已經轉來了，又為何要回去呢!放心，有我在，就好好安心在這所學校里念書吧。要來之前自己不是一直拜託我要好好照顧你嗎？喔!對了，你們班上不是有兩個見鬼能力的同學嗎他們很要好的樣子呢叫做什麼」

「秦舞陽和月滿。」月如姬說。

「哦。看樣子已經和同學們打成一片了嘛!還是自己偷偷有在關注他們啊」

像是被看穿心思一般，月如姬一句「哪有」敷衍回去。

「呦呵呵!可騙不過端木姐姐的眼睛噢。一定是偷偷關注秦舞陽對不對？他可是他們班的班草，在級里……也算是排得上號的。」

「端木姐姐看到過他嗎」月如姬突然打斷端木蓉兒。

「呵呵!」端木蓉兒輕點月如姬的鼻尖說：「看過。你把他在樹上斗黑棺形容得那麼英武，端木姐姐我怎麼能沒見過呢。」

「人家是說認真的。」月如姬害羞地別過頭。

「當然見過。白鎧甲，紅舌槍，英氣逼人。那天在學校停車蓬旁邊的槐樹下見過。不過就一瞬間，他立即隱入秦舞陽的身體里了。但是……」

「但是什麼」月如姬問。

「當時旁邊應該明明有一隻鬼怪妖物存在吧。秦舞陽（霍去病）卻視若無睹。我因從小用聖水洗眼，自詡見鬼靈力不低。卻看不見那個將周圍眾女生施法入眠的妖物。」

「因為……它靈力在端木姐姐你之上？」

端木蓉兒點點頭，「這也是我要你留下來的原因。月滿她……怎麼說也是我們月氏族人的一員。我們怎麼可以眼見她與妖物為伍而袖手旁觀呢」

「月滿她？也是我們月氏族人？！」

「原則上來說……是！如姬，你只要記住這一點就好了。能將她從魔爪手裡救出，於月氏族於你自己都是大功德一件。只是，諸事小心。除了月滿身邊那個強大到可怕的妖怪，你還得罪了一個黑棺呢。」

「黑棺他到底是個什麼妖怪？」月如姬問。

「聽外婆說，黑棺是秦儈的陰魂在煉獄裡的一口怨氣，越積越深，最後衝破地獄逃了出來。」

「秦儈？！一個賣國賊，有什麼怨氣。」

「還記得鑄在岳飛廟前的秦儈的銅像嗎歷朝歷代去拜祭岳飛的人都會在秦儈的銅像前辱罵他，指責他。直到現在，去拜祭岳飛的人們還是唾棄他呢。你說他能不怨麼？也不知道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了這口怨氣，只能說世間萬物皆有靈。人們辱罵得越厲害，這怨氣的靈力就越強，日積月累，有了今天的黑棺。」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它怕風。原因是風一吹，凝聚在一起的怨氣便要散開。可是……他會越來越強啊。人們不斷指責他唾棄他，他就會有新的靈力。如此一來，豈不是蒼生有難？」

「我相信！只要你和秦舞陽聯起手來，一定能打敗它的。如姬要有信心啊!」

「雖然我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突然要來到這所學校，但是聽端木姐姐你這樣說起來……呵呵，我好像非留下來不可了。而且，非得和秦舞陽月滿成為好朋友不可了。」

「我還是不明白……」我一手托著下齶，一手用叉子挑起白瓷盤裡的義大利面。

「龍膽，你倒是說說。為什麼要跟那個奇怪的人道歉？」我丟下手裡的叉子，跑到圍欄前的龍膽旁邊＿＿我們在二樓露台。

「因為他是一個回不了自己軀體的靈魂。」龍膽勾起嘴角，「但這對他來說也許是一件好事。畢竟自己的軀體再好，也已經垂垂老去。」

「我還是不明白。」我搖搖頭道。

「他是歷任月氏族長的其中一位，害怕死亡的降臨。於是開始修鍊，可是修鍊亦不能使他長生不老。於是他想出一個主意＿＿將還魂香私藏起來，然後昭告天下還魂香被盜。不過他萬萬沒想到，他的還魂香……真的不見了。」

「被你拿走了這麼說來……是那個族長偷了還魂香。然後你又偷……拿……取了他的還魂香？」

「取還魂香時不慎被那位族長看到，他既知我的本事，便下令族人。不論幾世幾代，走遍天涯海角，也要尋到我……」

「龍膽……對不起。」

龍膽望著五月美麗的月色說：「怎麼說對不起？」

「我……我知道的，你是一個十全十美完美無暇的人。」我說。

「月滿，也許終有一日，你會為今日所說的話感到後悔。」

「我不會！我說過，在你要變成不是這樣的人之前我會極力阻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