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北渚离清平道观，只隔十里地的距离。

他变得很邋遢。银色的长发越长越长，仿佛是吸仇恨生长的，如今已经落地和南渡离开他的时候一样了。

发尾落在泥土里，污泥里，宋北渚一点都不在意，只知一路往北。

剑断了，御不了，拂尘吃过人血，变得更加锋利强大，竹子在他胸前又发了一枝新芽，从宋北渚杀人起，它不知抽条发芽过几次。

真是漫漫长路，无一人慰藉。

“道长，你往哪边走？”

宋北渚脏乱的道袍停在了原地，细细的听了许久的鸟雀叫声，抓着木偶的右手指尖狠狠地抠了进去，指甲上全是暗黑的鲜血。

好啊，装模做样第一流。

宋北渚眸子里流动起杀意，煞人得很。

“往哪边走？你说说，我该往哪边走？”

“别走了，这里，”黑衣人踏了踏脚下的地，丝毫没把宋北渚放在眼里，“你就在这里吧，当肥料，当鸟兽的食物，当个死人就好。”

笑。

宋北渚从来没讨厌谁笑。

大师兄对自己永远都是宠溺包含的笑，南渡对自己永远都是最漂亮满含爱意的笑。

而除他们以外的人，比如现在眼前这位，他的好三师兄陈君涯，笑得却是如此想让宋北渚杀人。

“要我如此，你够格吗陈、君、涯。”他瞧着来人脸色一变，从宽大的道袍里拿出那个丑陋的木偶，举在陈君涯眼前，“我这还没找你算账，你倒送上门来了！从前是我愚笨，被你们耍在手里，把玩于股掌之间，你是不是很爽？是不是背后和我的好师父骂过我无数个傻子？陈君涯，接着笑啊，怎么不笑了？！”

宋北渚猛地甩开木偶，就着一只血手抓过去，凌厉狠绝的风将陈君涯的衣服直直划开，露出胸膛。

“你知道了？你……你怎么会知道？”

陈君涯摇着头，不可置信的神情将他描得十分呆滞，他看到宋北渚时，只以为他得怪病了，才想着杀死他要容易些，却不料，看如今这势头，他定是修炼了什么歪门邪道！

他的嘴唇开始颤抖起来，说出口的话却还是不肯松劲，“好啊，好啊你个宋北渚，从前装出来的样子都是假的！好一个伪善的北边暖阳！叫你出山，你便是如此修身养性的！”

“哈哈哈……我早知道了……好个伪善，好个北边暖阳！”宋北渚慢慢抽出拂尘来，慢条斯理摸着上面可柔可硬的毛，抬起眼来一喝，“我今日！所有的面具都不要，我伪善？我愚蠢？那今日，你就要被这伪善愚蠢的师弟，拆骨熬汤，剁碎喂狗！”

怎么从前不看不出来，怎么从前要被蒙蔽？怎么从前好似一个傻子！

陈君涯逃不掉的。

他凭什么还能躲过如此残酷的审判？这审判，迟来的，宋北渚使用的，将要波及整个人间。

血流成河好啊，尸骨遍地好啊，都和我一起，通通下地狱去吧！

“哈……”宋北渚剜出陈君涯太阳穴处的骨头，拿石头敲断，拿刀开始细细雕刻起来，红着眼，从日光里雕到月光遍地。

他将自己的血融进他雕的骷髅里去，骷髅仿佛生了眼睛，一下子泛起了凶光。

宋北渚摸了摸，面色冷漠地塞进自己的血窟窿里去，痛？哪有南渡的换眼之痛？

他垂着头，死死咬着下唇，大滴大滴的眼泪砸在陈君涯残破的尸体上，化去了那最后一块血肉。

够了，够了，再屠了那满道观的人，找到南渡，带他走。

这次真走了，真的，带他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