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说不查了，大人便真的弃了那几条人命不查了吗？”陆思铭看起来意外的生气，樊逸尘不知道他是不是想到了当时樊家被按上‘谋逆’名头时候所有人都敬而远之的情况。

“陆大人有什么说服我查下去的理由吗？”樊逸尘歪头看向他，手边的茶冒着热气，把他的神色模糊得像是下凡的仙人，不知明暗。

陆思铭转过头去也没有再讲话，却在窗外瞧见了楼下那日沉默着不爱说话的那个年轻仵作。樊逸尘循着他的视线寻过去也看见了。

赵闲。

樊逸尘想着这个名字细细在嘴中喃喃，越发觉得这个仵作怕是也与那个卫家小公子的关系怕也是匪浅。

“这样吧陆大人。”樊逸尘像是一时兴起似的，“若是大人能够将楼下的这位奇人请上来，樊某便陪着大人过家家。”

“过家家？”陆思铭皱着眉，却没有再说什么，起身就要走。

林叔本来想拦住人，但是却看见自家公子冲他摇了摇头，眼瞧着陆思铭走远了也没有半点要起身离开的意思。

“到底是樊家养出来的孩子。”樊逸尘看着陆思铭走远的身影笑得却像是家中长辈。他端起来已经渐渐冷下来的茶水一饮而尽。不是什么名贵的好茶，但是味道也意外的清冽，就是冬日里喝起来过于清寒了些。

“公子，派人跟着吗？”

“跟着做什么。”樊逸尘示意林叔把他推到窗边，他趴在窗棂上看着来来往往匆匆忙忙神色各异的人们，他指给林叔看陆思铭消失的方向，“你瞧，那位陆大人去的方向是咱们城北出了事是那家青楼呀。”

“您是说陆大人去找卫家小公子了？”林叔皱眉，“公子，我知道我不该多嘴。但是我还是觉得...”

“觉得与卫小公子合作是与虎谋皮对不对?”樊逸尘伸了个懒腰，林叔感觉到自家公子见了陆思铭之后他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但是说不上来。

“是我多话了。”

“不。林叔，你是练武的。你知道那种所有人都觉得打不过你的时候，久违的有人来挑衅你的那种感觉吗。”樊逸尘掖了掖身上的袍子，“特别是你以为那个人打不过你的时候，他的招式突变，给你的那种惊喜。”

“可是您...”

“伤了是好事。省的太子多疑前来试探。”

不知道为什么，林叔觉得樊逸尘看着下面匆忙的人群像是玩赏缸中的金鱼似的。

“若是我腿没有伤就好了。”樊逸尘笑着摇头轻叹，不给林叔说话的机会就招呼着人推他回家。

林叔很少听见樊逸尘说“家”这个字。他记得以往阿七也问过为什么，当时樊逸尘说的是：“小家伙你还小，你现在还不晓得家的含义。不是有个住处就能叫家的。”

大抵是陈先生来了吧。

不过路上却好巧不巧的遇上了长久没见着面的卫子青了。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意气风发，叫人觉得正是好年纪少年郎。

公子猜错了？

林叔看着两个人什么神情也没有就错身而过只觉得说不上来的怪异。

到樊府的时候穆童拉着阿七早早的就坐在门槛上坐着等他了，陈楼像是等久了无聊，叫人拿东西在门前池塘的冰上砸了一个坑，翘起二郎腿钓起鱼来了。

“等多久了？”樊逸尘自己划着轮椅过去瞧木桶，像小时候一样爱看大人的桶里有没有收获。意外的倒是还有两尾将近两斤的小草鱼。

“你耽搁多久了？”陈楼也不看他，眼睛就死死的盯着鱼线看，“你莫说话，鱼都吓跑了。我挖了好久的蚯蚓呢。”

樊逸尘笑着坐在边上，阿七从边上报了个暖手的手炉放进他怀里，小声的向樊逸尘抱怨：“陈伯伯可坏了，那都是我和穆童叔叔挖的，他坐在门槛那里打了好久的盹儿。”

陈楼耳力好极，一只手握着杆，一只手揪着阿七的耳朵小声说：“你穆童叔叔都没有说什么，你个小兔崽子倒是会告状啊？”

“你就是无情的剥削我和.....啊啊啊...动了动了！你的鱼！！”

陈楼忙里慌张的又拉线，等把鱼拉起来了阿七那个小崽子拉着穆童进了屋，人都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

“走吧，进去，今天给你做糖醋草鱼！”

“我就听说过糖醋鲤鱼，糖醋草鱼是哪家酒楼里学的？”樊逸尘格外的享受现在这种快过年时候的轻松气氛，不过看到等在他门前的陆思铭的时候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大抵是不想将那些尔虞我诈的事情带到家中来吧。

“樊大人。”

俗话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陆思铭这幅毕恭毕敬的模样实在是叫樊逸尘说不出来半句重话。

“陆大人所为何事？”

“若我将那位仵作带来，樊大人查吗？”

“查啊。”樊逸尘大手一挥，打断了还想讲话的陆思铭，“不过樊某现今改主意了。过家家嘛，人多才热闹。卫家小公子先前说要帮樊某，若是陆大人存了心想查，便将卫家小公子一并请来吧。”

话说完就着人关了门，被林叔推着进了屋，嚷嚷着陈楼的糖醋草鱼莫要烧了他的院子。

陆思铭站在门外久久没有动弹。

倒是一旁树上跳下来的卫子青嘴角挂着磨不开的笑意，搂住陆思铭的肩膀，说：“觉得他视人命如草芥？”

“是。”

“那为何陆兄先前瞧着这位大人的时候眼睛都移不开？我记得陆兄与樊大人未曾见过。”卫子青倚在树边，“陆兄是樊家旧人，莫非这位也？”

“不，不可能。”陆思铭否认得坚决，他摇了摇头，“樊将军麾下，不可能有这般文弱之人，更不会有这样视人命为草芥的人。”

“那么陆大人还查吗？”卫子青不知道从哪里拽了一根野草含在嘴里咀嚼，说起话来也变得含糊不清。

“查。”陆思铭看起来意外的锋芒毕露，“皇帝与太子都觉得张道寿之死有蹊跷，但是却在这位樊大人出事之后停止了查案。这本身就有蹊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