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很讨厌红姨，恨她视财如命，恨她把我送到不同男人的身下，我娘把我当作货物和她交换了小米，就为了能让弟弟活多些时间，至于那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到底有没有活下来，那得老天爷才会知晓。

我的自由换了他们的命，这一生也就再无亏欠。

刚来梦春阁的那几年，挨打挨饿的日子总是特别多，都是因为自己太倔犟受的累，久而久之，也忍不住有过一些荒唐的想法，如果我不是女儿身，我弟弟才是。

那么当年，我娘丢弃的人就是他，而不是我，她不会像现在这样不要我。

侧目看铜镜，眼角有未干的泪水，定睛时发现自己嘴角有一丝轻蔑的笑意，镜中的我皮肤有点苍白，连忙抹了胭脂的红，红艳得有几分滴血，想到精致的妆容夜里就得被人糟蹋凌乱，只能慢慢起身。

站到了窗台前，远远眺望着，那是纸家的方向。

我还记得纸醉把我抱于床榻，她曾经说过一定会回来。

如今自己的岁数长了，懂的事情也开始多了，慢慢发觉红姨不过就是一个可怜又可恨的苦命女人。

或许我是没有资格评价她的，只是偶尔对上她那双爬着皱纹的眼睛，眼底泛着深红，忍不住开始联想自己的未来。

想象中自己大概会幸运几分，只要纸醉来接我，她还要我，我金迷这一辈子就和她们不同。

梦春阁里头的大多数姑娘一样，心里面惦想着喜欢的人，把身体交了出去，却把心给了她。

如今我还在等待着纸醉，空空地等着，哪怕她再也没有出现过。

转眼光阴，三月已逝。

直到城里头闹得沸沸扬扬的，说的就是纸家大少爷要娶许家钱庄千金的事情，都是大户人家自当称得上是门当户对，这才是真实，我早该猜到了是这样的结局。

躺在别个男人怀中的我开始走神，想到纸醉要和别的女人成亲我就特别难过，男人不满扇了我一巴掌，将我一脚踹倒在地上。

我立马展开了花一般的笑容，跪着走到了那一堆肥肉的身旁，我得好生侍候他，红姨说得没错，我讨好的哪里是男人，他们通通都是金子，亮闪闪的金子，我再有期待也不能被他们发现。

……

纸醉成亲的当晚，梦春阁像往常一样开门招客，这天下起了倾盆的大雨，外面的雨声混杂着雷声，这雨下得很大，像极了落在我心头的泪水，溅在了我的骨头里，大滴大滴地与我的血液交融。

我身旁的红姨她在发愁，因为今日的生意不佳，客人不上门又下暴雨，今儿梦春阁上百张嘴都得喝西北风去。

闲下来了，大伙儿话就多了，坐在大堂木椅子上正徘徊走动的丫头，她叫清梅，年纪比我小两岁，她是很喜欢纸醉，如此多金俊美的公子哥哪能不爱慕，她眼里冒着的星光不加隐藏，任由旁人看见。

我不喜欢清梅，因为她总是和我打听纸醉，打听纸醉的胃口，她的爱好，她都喜欢些什么东西。

记得有这么一回，我的身子不舒服被前夜一个暴力的客人坏了腰，那会儿，纸醉正上来梦春阁寻我。

当时纸醉因为家里的事情闹得心情不好，她只是想买醉，也就想找个人谈心，她求了红姨很久。

最后得到了一个和纸醉见面的机会，可任她百般引诱对方依旧不动心，想到此事我难免生出了七分的喜悦，三分的不屑。

喜悦于纸醉她喜欢我，不屑于清梅卑微却不得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