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赠枝在洗手间里抽了很久的烟，看着手里秘书递来的一份关于何如缀的身份调查，他连吐烟圈都吐出一个哭脸。

他也不知道此刻他是喜是悲。

何如缀，B市涟源人。蹲过监狱。与家里无联系。自己打工养活自己，与父母断裂关系的原因不祥，但大致可以推测，何如缀伤过人坐过牢，他爸妈应该是不想要一个坐过牢的儿子，不想要被街坊邻居把他们钉在耻辱墙，何如缀自动割裂这段亲情关系，独身一人。

可他和家里割断关系时，也不过十六岁。

他是如何自己赚钱，如何自律，如何拼尽全力去考大学，又是如何计划未来的，江赠枝不敢深想。但他知道，从牢狱里出来的人，对铁墙之外的阳光，情有独钟。

与何如缀共情时，江赠枝想要做他的光。

可当他想着何如缀那道疤痕，想着那一身黑的衣服下包裹的冷白皮肤，他却想将他永远囚在黑暗里，只给他留一平方米的光，同样冰冷，照在他赤.裸的身上，此刻，江赠枝是恶魔也好，是困住何如缀追逐光明的深渊也好，他只要他。

江赠枝把烟摁进洗手台里，长长吁了一口气，往何如缀教室走去。

何如缀收书慢了一点，安清怨就被姜自寒搂着肩膀带走了。

何如缀索性更慢了，等人都走完了，他才将书包甩上了肩膀，刚一抬眼，就对上了倚在墨蓝色门上看他的江赠枝。

奇了怪了，今天不穿西装的江赠枝，看着比穿正装的时候正经多了。

但他也并不能看懂江赠枝眼底的疼惜，他只是以为，这人又来找麻烦了。

见何如缀毫无波澜的面部表情，江赠枝先抵不住了，上前问：“一起去吃饭吗？”

何如缀避开江赠枝的手，本来不想回答的，但出于各种原因，他还是说话了：“不用，谢谢江总好意。”

面对之前被自己打了一拳的人，说实话会有一点点不好意思与后悔，毕竟成年人了，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能不动手就尽量克制，这人生，毕竟不是靠自己就能走出去的。

“好吧，那就不吃饭，”江赠枝也没被这冷语塞住，伸手抓住何如缀的手往教室外带，“我带你去看落日，看星星。”

何如缀想把手抽回来，但江赠枝抓得很紧，紧到让何如缀觉得，他要是想要脱身，就要砍了这人的手臂一样，身体妥协了，话依旧执拗：“我不去。”

“何如缀。”

江赠枝停了下来，楼道上空无一人，夕阳在前面的白墙上落下一片橙红，江赠枝沉下去的语调让何如缀心一紧，被抓住的手握成了拳头。

楼下有树被吹动的声音，吹得江赠枝的长发也好似树叶一般，磨在黑衬衣上抽枝发芽。

“就这一次，你答应我吧。”

江赠枝松了何如缀的手，微微偏头，将桃花眼往下垂了垂。

何如缀被放开，但手臂上依旧带着他体温，他还是紧紧握着，握着心悸，握着未来。

“走吧。”

何如缀松开手，抬眼看着江赠枝。

并无温度。

江赠枝立马点头：“……好！”

他三十岁，但是爱就爱，是恨就恨，该笑就笑，偶尔耍个小心机，又让他得逞了，他能在心里滋滋冒好几个泡泡。

等出了校门，已经六点了。

赵归也朝江赠枝招了招手，江赠枝笑着点了点头，转身示意让何如缀跟上。

“那个，赵归也，”江赠枝蹭在赵归也耳旁说道，“你在这里打个车回去吧，今晚我自己开车就好，私人事情，带你不方便。”

“可是江总，万一……”

赵归也对江赠枝印象太好，他恨不得帮江赠枝把冲他脸上飞来的小得不能再小的虫子都捏死，更何况他才上班几天，江赠枝给他这个工作太闲散了些，他甚至觉得有些对不起这么好的江总。

所以他太怕江赠枝出事了。

“没事，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走了。”

江赠枝看着何如缀开门坐了进去，接过何如缀手里的钥匙也钻进车里，朝赵归也招了招手，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