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卫琅玕十九生辰那日，正好无课。

早上起来，他看似随意地问了句:“寒青给我想个字吧，我也该取个了。”

苏寒青从困顿中睁开眼，思索一阵:“琅玕有美玉之意，又曾被文人喻做翠竹，不如取竹玉二字？”

卫琅玕以手撑头:“竹玉，甚好。与径节倒是相配。”

“与我相配又无甚用，何以笑得这样。”

“得了字开心，与径节相配更开心，如何不能笑？”

苏寒青“我说不过你。该起了，今日订了扶凌江旁的酒楼为你庆生。”

“好。”

到了酒楼，苏寒青说要去附近的店里拿东西，叫卫琅玕和小林先上去。订的是临江的位置，视野开阔。

卫琅玕倚着栏杆，青衣落拓，身后远黛江河。

等了会儿，苏寒青上来，怀里抱着个用长布包好的物件，递给卫琅玕。

解开缠布，里头是一把单月戟。做工精细，戟上系着条红色的流苏，上面有颗白玉珠子。戟峰戟援十分锐利。戟柄上用白银掐丝，做了兽面纹。

一看便知，花了不少心思。

卫琅玕道:“看来寒青与我待久了，看武器的眼光高了不少。”

“公子选了好久的样式，这上面的兽纹可是他亲自和师傅学着弄的。”小林说着，不忘往嘴里塞吃的。

“这样啊。”卫琅玕盯着有些局促的苏寒青笑道:“谢谢寒青，我很喜欢。”

苏寒青道:“平日里你待我真挚，我自然也如此相待。”

卫琅玕抬袖，将碗筷摆好:“好了，快些吃饭吧。”

“过段日子，将军要去剿匪，要我一同前去。”回去的路上，卫琅玕道。

三人沿着河岸走着，引来道旁的姑娘们窃窃私语，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哥们生得如此好看。桃花灼灼也夺不去的意气风华。

“要去多久？”苏寒青问。

“不太清楚，长的话可能要六月初才能回来。”

“两个月？”

“是啊，不知苏公子到时候还认不认得我这个同窗。”

苏寒青笑:“自然记得，竹玉欠下的功课我也会一字不落的记着。”

卫琅玕苦着张脸:“径节，你也不想见我一回来就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吧。”

他背上还背着一把戟，这样求人却没半点违和。只因眼前人叫他放下武器，他必然缴械投降。

青柳绕莺啼，粉水画游鲤。

他们走在一片春意中。

12.

水烟城多雨，苏寒青打了把墨色的油伞，站在私塾前。

是在等人。

小林道:“公子，你要等多久啊？”

“琅玕说今日回来，我再等等。你若是饿了，竹苑里还有些点心。”

小林欣喜道:“公子果然懂我！那我去竹苑了，等你们回来。”

苏寒青笑他:“你啊！回头我和琅玕说说，不许你吃那么多了。如今都要成个团子了。”

小林怂兮兮的:“公子，你千万别告诉卫公子，回头他又要揍我。”

苏寒青只是怕他把点心全吃了，看他这幅样子，像是受尽委屈，又忍不住想笑。

“只是吓吓你，快去竹苑吧。点心别全吃了，记得留下些给琅玕。”

小林这才开心的奔着点心跑去。

苏寒青落了个耳根清净，站在檐下安心等人。

过了好一阵，点灯的小童来，他才发现天色已晚，有些困倦。

等那背着长戟，身穿蓑衣，头带斗笠的人出现在视野之中。他勉强打起精神，撑伞走去。

卫琅玕听到有人踩着青石向他走来的声响，抬头露出双一如往常精神奕奕的眼睛。少年朝气，蓬勃俊朗。

他道:“我回来了。”

苏寒青弯起嘴角:“怎么穿成这样……”未说完，便被抱了满怀，手中的油伞差点落到地上。

卫琅玕道:“寒青，我好想你。”

和个离家过久的小孩一样，这句“想你”也太过直白。

苏寒青现下比卫琅玕要矮上半个头，被他抱在怀里，下唇蹭到蓑衣的棕丝，痒痒的，有点想挣开。向后退了退，却被搂的更紧。

只听这个比他高上一些的小孩轻声道:“让我抱会儿。”

苏寒青怔住，耳朵烧了般的发热，一时竟忘了再推开他。

实在……莫名其妙。

回竹苑的路上。

卫琅玕替苏寒青撑伞:“刚刚……两个月不见你，兴奋过了头。”

苏寒青道:“无事。你从城外回来，定然饿了。我今天让做饭的阿念给我留了些点心，送去竹苑了。”

见对方有意将话题向别处引，他也不多纠结:“迎我时不见小林，我怀疑你给我留的点心已经所剩无几。”

“应该不会，我有让他给你留点。”

“留一块？”

“小林很懂事的，你别老是把他想成几岁的小孩。”

“他不是吗？”

“……”

俩人就如何教导小林聊了一路。害得卫琅玕回到竹苑首先看的就是桌上的点心。

出乎意料，居然还剩下一大半。

小林听到动静，从屋内的屏风后探出个毛茸茸的脑袋:“卫公子，我给你准备了热水和换洗的衣服。你刚涉雨回来，一定不舒服。”

苏寒青揉了揉他的头，眼睛却看着卫琅玕，有些小得意:“小林真懂事，再拿几个梨膏回去吃吧。”

难得的少年心性，卫琅玕看得心痒。他忙谢过小林，解开蓑衣斗笠，躲到屏风后沐浴静心。捧了一把水覆在面上，觉得颇是无奈。

两个月不见，晚上又要同床共枕，不知该喜该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