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怎么不走了？”

谢清时看着停在法国梧桐旁的安清怨，伸手拿走掉在他头上的叶子问。

安清怨看向谢清时说：“我想去超市买瓶可乐，我等会儿自己回去，你不用送我了。”

谢清时余光看见躲进转角处的人影，他看了看手表，说：“那你赶紧买完赶紧回去，别在外面逗留，明天答辩结束，后天收拾好东西我带你走。”

安清怨目光越过谢清时，看着被风吹得缓缓落着叶子的树，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安清怨看着谢清时走远，转身进了超市，他时刻留意着身后的人的动静，果不其然，在他转过第一排货架时，那人也跟着快速移动。

他上了楼，在楼梯转角处站定，正在上楼的姜自寒和他撞了个正着。

姜自寒一条腿搭在上一级台阶，仰着头看安清怨。这样的姿势，从前都是安清怨做的。

“跟够了吗？”安清怨站在台阶之上，看着姜自寒问。

他现在已经可以很镇定了，看着这个折磨自己四年之久的男人，在两年后终于能正视他，终于能开口说话不再是祈求，又或是哭腔。

但他跟踪自己长达两年。每天尾随，每天在食堂离他不远不近的距离吃饭，刚开始安清怨怕他会突然冲上来，拽着自己的手臂，不顾众目睽睽，径直把自己踩在脚下，无限侮辱。

担心了一个星期，两个星期，直至很多个月以后，姜自寒变了，眼里当初嚣张肆意的变态朝气找不到，只剩下卑躬屈膝。

姜自寒死死盯着安清怨，说：“我只是看看你，我……我不干什么。”

他没长多少肉，但变得更漂亮了。

那是一种只要不在他身边，在谢清时身边的美丽，不再那么容易哭，总是柔柔笑着，眉眼也舒展了许多，这是他十八岁见过的安清怨，是十八岁和他相爱时的安清怨。

安清怨说：“姜自寒，我们俩就到这了，也没什么还能转圜的余地，你也不必现在做出一副依依不舍怀念以前的模样，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我们原本可以不这样的，你也是知道的，但你不听啊，姜自寒，是你不听我解释啊，我能怎么办？”

“可我当时！……我当时，”姜自寒意识到自己声音拔高，突然又颓废下来，“我带着戒指去找你，戒指被畜生的车碾碎了，你也被弄碎了，我的所有东西都碎了……安清怨，你不残忍吗？”

安清怨听着有人要下来，他走到姜自寒身边，轻声说：“可我的错，明明可以换种方式偿还你，你非要精神与肉体一起折磨，你不残忍么？”

“那我们……我们……”

我们从头来过好不好。

我们把做错的事通通忘记，从头，从十八岁的生日开始重新过。

“我们大可不必这样，以后也没必要有什么交集了，姜自寒，”安清怨跟着刚走下去的幸福的一家三口下楼，“后会无期。”

他的心静如水。

和过去告别不轰轰烈烈，而是心如止水，所有的爱意与恨意，在他与姜自寒告别的时候，仿佛顷刻瓦解。

两清了吧。

“安清怨！”

安清怨又走到了树下，人也跟着追了出来，甚至有些得寸进尺地，伸手将两年不敢亲近的人抱进怀里，急促地呼吸像是哽咽声。

安清怨皱着眉头，说：“放开我，你什么意思？”

姜自寒把头放在安清怨清瘦的肩上，隔着衣服吻着安清怨：“要是再也见不到……再也见不到……就让我最后一次抱抱你吧。”

“可我讨厌你抱我，讨厌你吻我，讨厌你任何靠近我的行为，我希望我干干净净地离开你，我只要看到你，”安清怨又看着一片青翠的树叶掉了下来，像他未老先衰一般，他冷漠无情地接着说，“就觉得我脏。”

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事。

安清怨在他身边习惯不快乐，习惯听脏。

“不是这样的……你再这样说，我要把你锁起来！”姜自寒放开安清怨，看着安清怨冷色的眸子，忽然脸上僵硬地笑了笑，又把人死死压在心口，“你不能不听话……你不能和谢清时在一起！我要再把你关起来，让你跑不了跑不了！”

“你……”你敢。安清怨还没说出口，姜自寒又一把推开了安清怨说，“你走，你和我在一起不快乐，你去找谢清时，你让他带你走，让他给你讲笑话，你笑……你多笑笑……”

安清怨怔怔站在原地，看着捂着头蹲在地上的人，有些不敢相信，姜自寒不会疯了吧？

“你还好吗？”安清怨走近一步，问。

姜自寒此时猛地抬起头，哭着冲安清怨喊：“别过来……你滚啊！滚啊！我会让你哭，你走！你走！我不要你哭……我不要你哭……”

安清怨迈出去的步子停住，看着姜自寒红透的眼与满脸的泪痕，他的心口还是会闷闷发胀，他折过身去，大步开始奔跑起来，张着嘴大口呼吸着空气。

关我什么事？他早该这样才对，早该这样！

被安清怨踩碎的绿叶像一颗枯败的干涸之心，碎在横在他们之间的道路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