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清怨答辩结束，谢清时也早早办好辞职手续，已经在楼下等着安清怨了。

安清怨真的像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十八岁少年一样，肩上背着包，蓝白的格子衬衫配一条淡色的牛仔裤，简单漂亮。

谢清时喜欢在光下看安清怨，安清怨适合在光里生长，但也适合在黑夜里哭。

可怜的，弱小的，让人心生怜爱的小家伙，总能让人记忆犹新。

“今晚一起去外面吃饭？”谢清时摸了摸安清怨的头，说。

安清怨早已习惯谢清时这样对待小孩子的方式，点点头说：“好。”

谢清时喜欢家常小菜，安清怨也喜欢，所以两人一起去了怡园饭店，怕浪费，随便点了个三菜一汤就结束了。

吃到一半，谢清时的电话一直响，柳炎一向很有分寸，今天这样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打还是头一回，谢清时让安清怨慢慢吃，自己则转身出了饭店。

他前脚刚走，姜自寒后脚就来了，坐在谢清时坐的位置上，看着安清怨。

安清怨抬头看了姜自寒一眼，嗤笑道：“今天不发疯了？”

姜自寒今天也刚答辩结束，半路听到了谢清时和安清怨要离开的消息，他来不及多思考一秒，立马开车跟着出来了。

“你们要去哪？”

“要你管吗？”

“告诉我，你们要去哪？！”姜自寒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排骨汤在碗里晃了晃，像姜自寒现在的心，悬在半空中晃荡。

安清怨的眼里一片宁静，他平静地看着姜自寒，一个字也不想和他说，只是仿佛在用眼神告诉他——我要和谢清时去私奔了。

“哪都不能去！你和他可以在这里，可以回老家，但我就是不许你们去其他我找不到的地方！”

姜自寒抓住安清怨的肩膀，疲惫的眼里满是疯狂，但他的难过，他的不安，他的一切因为安清怨所起的情绪起伏，都不再会换来一个简单的拥抱。

安清怨也狠狠瞪着他：“可你算我什么人呐？姜自寒，两年了，没必要演这么追悔莫及的戏，我们到此为止，到此为止了！”

“好啊，安清怨，你这么厉害，这么有底气，无非就是谢清时现在养着你，保护你，但你离了他，又或是他有事走了，你又算什么？”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姜自寒摸了摸安清怨的脖颈，笑，“我能关你第一次，就能关你第二次，我疯了，你不知道吗？”

“放……放开我……！救……唔……”

姜自寒伸手捂住安清怨的嘴，从桌上拿起安清怨喝过的饮料晃了晃，说：“我下了药，你怎么逃啊？”

“唔……唔……”安清怨的浑身发软，他开始恐惧，时隔多年，那些窒息的痛又翻江倒海的爬出来。

“我要你——”姜自寒把人打横抱起，从另一道门走出去，他的眸子里依旧黑暗深邃，但没了生气，“所有的灾难、快乐、不幸都只能来自于我，要你，离了我就不行。何况……凭什么你说断就断？衣服破了还能再补，为什么我们的感情不可以？！”

不行……不是这样……你要为我着想，要为我考虑，要一起分担，要一起面对，不要折磨不要痛苦，不要……这么强的占有欲。

安清怨说不出口，他也再说不出口。为什么十八岁的姜自寒会那么好，为什么二十三岁的姜自寒依旧不可理喻？

谢清时打完电话，还没踏进饭店，一通他意料之中的电话给他打了过来。

他有些意外与好奇，他接起来：“姜总，有何贵干啊？”

姜明烨挥挥手让贾英快去处理姜自寒的事，而后对电话里说：“谢老板，我就长话短说了吧，安清怨被我的混账儿子带回来了，你要人不要？”

“早知道你儿子不安分，这不，你现在也被他搞得焦头烂额了吧？怎么，想把人送上门来了？”

“没办法啊，谢老板好手段啊，两年前就计划好了今天，既能稳稳的把人带走，又能把项目抢走，把我的合作方逼走，您不怕断后路吗？”

“我有什么后路可断呐？除了安清怨，我什么东西都不放在心上的。”谢清时也不急，慢慢走到车边打开门坐进去，开车往姜家走，“我也知道你不愿意让你儿子和个男人搞在一起，所以安清怨你也不会对他怎么地，把人送到门口吧，我来了就接走。”

“这项目就当我姜氏不要的，就当施舍给你谢清时，来把麻烦的家伙带走，一走两清！”

“求之不得呢。”

谢清时挂了电话，一脚油门踩到底，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抢什么东西呢，就要干干净净都抢走，留一点念想都不行。

*

姜家。

“少爷你放手！让人家走吧！”

“我不……！我不！安清怨安清怨我求求你……你看着我，你看着我！”

安清怨一直看着他，一直看着一个二十三岁的男人哭得撕心裂肺。

“你原谅我好不好？你别让我找不到好不好？你不和我在一起没关系……没关系……你只要和我待在一个城市就好，让我能看见你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安清怨……我一直都爱你，你是知道的……我知道你知道！你总是觉得我不爱你，我哪里不爱你，是你不相信！呜呜呜……我求你了安清怨……我错了……”

“你……”安清怨发现自己一出声，竟然有些颤抖，他滚了滚喉咙，“你二十三岁，你别丢脸。”

“我连你都丢了……安清怨……我连你都丢了！我还怕失去什么？你明明知道十八岁我要送你戒指，你还要去KTV……我揣着一辈子的信念去找你，去和十八岁的你过一个意义非凡的成人礼，可我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我哪里不爱你，你又哪里不该爱我……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安清怨，别走好吗？”

姜自寒双手死死抓着安清怨的手臂，嵌进去的指甲让安清怨好似被剥了一层皮。

安清怨咬着牙，轻轻摇头：“不好……我们需要冷静，你镇定一点好吗？”

“两年了……还不够吗？安清怨，你不理我两年了，还不够吗？！你知道我怎么过的吗？你知道我这两年怎么过的吗？！药药药，日复一日地吃永无止境的药！你知道我怎么能治得好吗？只要你回来……只要你回来，安清怨，别这么狠心，姜自寒要死了……你不理他，他真的要死了……”

姜自寒带着安清怨的手放到自己胸口上，滚烫的眼泪一滴滴掉在安清怨的衣袖上，濡湿了一大片。

“可我当时，也要死了啊。”安清怨的眸子也湿了，他说，“当年你那么对我，那么侮辱我，我也死了，我也早死了！”

“不……安清怨你别这么对我，你别这么对我，我求求你……我活不了了……你走了我就死给你看！你走，你走啊！”

“……”

安清怨咬着唇，再也抑制不住的眼泪直往下掉，“就这样了……姜自寒……你怎么样也不关我的事，是死是活，我凭什么要受你威胁！”

安清怨狠狠拽掉自己的衣服，拖着两条宛如千斤重的腿往门外跑，身后是姜自寒崩溃绝望又无助的哭声。

他哭。

安清怨也在哭。

安清怨哭习惯了，早就学会咬住唇角不露声色。

他不会，他一直高高在上一直无所不能。以至于他这样嚎啕大哭让安清怨觉得，他们这场爱，是深渊，是地狱，从阳光大道谈到地狱深沟，都是自作自受。 ​​​

“少爷——！快去找姜总！”

“醒醒！”

“叫救护车！快点！”

安清怨站定，门里的哭声歇了，取而代之的是仆人的哭声与慌乱声。

他慢慢地，宛如木偶一般，转回头去看发生了什么，他的眼前是血红的，姜自寒在的地方也是血红的，地上的人四周全是血，姜自寒哪里受伤了？他没受伤，我没推他啊？

安清怨咽喉的哽咽声断断续续，他刚抬起腿，有人蒙住了他的眼，将他此刻冰凉的身体包裹在春日里，头顶传来温柔的声音：“别看，这是你做的梦。安安快点醒过来，不要被噩梦吸了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