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如缀脸上冷冰冰，擦药的手倒是温柔了许多：“都叫你不要跟他说了。”

“缀哥……那你怎么不告诉我他打架这么厉害？我靠，这也太狠了……缀哥，你也别怨我，我也很难过，我也觉得姜自寒之前对安清怨很不好，我也不希望他们在一起，可是如果知道了一方离开，另一方会痛不欲生，这样也能忍心吗？那么多年的感情，就这么付之东流了？”

江赠枝肿了一只眼和两个嘴角，那副风流轻佻的桃花面变成了一个被马蜂叮过的桃。

他怎么也想不到，瘦瘦弱弱的安清怨，发起疯来像只野狗。

安清怨问他，是不是骗他？

江赠枝倔强地回复不是，安清怨一拳又一拳砸下去，再问，是不是骗他？江赠枝还是重复，不是，他真死了，像他的梦一样，死在了兰海里，没人找到尸体，他临死都叫的安清怨，与他相隔六百公里。

明明就还爱啊，怎么要这样折磨？

江赠枝痛得头皮发麻，抱着何如缀的腰轻轻哼：“这样子我回去也见不得人……劳烦缀哥多收留我几天呗？一回去就想起姜自寒，实在彻夜难眠。”

“谁让你惹安清怨了？他们俩的事可没那么简单，纠缠这么多年的感情说散就散是不可能的，你何必这时候还拿死人刺激他？他现在回去，也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不行，我去看看。”

江赠枝不乐意了，一把抱紧何如缀的腰，仰着红肿的眼睛看着他说：“他怎么样还有谢清时呢，我怎么样你可得管，我真的身心疲惫了……”

何如缀望向窗外，又看看江赠枝的丑脸，无奈坐回江赠枝腿上，继续涂药。

而安清怨此刻，却也没发疯，只是安静得可怕。

他站在花园里养鱼的水缸旁，看着里面游来游去的鱼，一遍又一遍的问：“姜自寒在哪？”

谢清时在安清怨与江赠枝打得正激烈时冲了上去，拽开安清怨，手臂上被安清怨划出一道巨长的指痕，把他抱离竹楼，他挣开谢清时，一路飞奔回家。

脸上一滴泪没留，只有令人生寒的面部表情让人不寒而栗。

不知道他现在和鱼说话，是为什么。

安清怨问了很多遍，四周静悄悄，连蝉鸣蛐蛐叫都听不见，只能听见安清怨气压越来越低的询问声。

姜自寒是跳海死的，鱼儿肯定会知道姜自寒在哪，他要它们告诉他，姜自寒不在海里，他在岸上，好好活着。

“别问了，”谢清时心疼得要命，他伸手从安清怨后面抱住，说，“他活着，他真的还活着，你别信他们。”

“你也这样觉得是吧？姜自寒肯定还活着，那么大的人怎么会说没就没？鱼儿这么久都不说话，他肯定还活着，鱼儿还没见到他对不对？”

“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我们去吃饭好不好？吃完饭回屋看你最喜欢的书好不好？”

安清怨不去看谢清时的眼睛，他身上通了洞，四处都在漏风，热辣的风钻进他的骨肉里，带着鲜血与肉块一起破开安清怨的心脏。

好痛啊……好痛啊。

安清怨想大口呼吸，可一张口就是争先恐后想要哭泣的声音，于是他佯装高兴，骗自己那颗明明不安跳动的心。

“我就知道……我最相信你了，谢清时，我最相信你了，你一定不会骗我是不是？”

谢清时头一次被安清怨主动地抱得那么紧，头一次被叫谢清时，但这些头一次，都是拜他早已记了又忘，忘了又记，来回折磨他的姜自寒所赠。

“不会……当然不会。”

谢清时胸膛前又湿了一片，明明夏日，却好似过起了寒冬。

*

这个谎一撒就是两年。

安清怨的抑郁症基本痊愈，但他总是旁敲侧击地问谢清时，可不可以回母校去看看？

到底是看母校还是想看看姜自寒，答案不言而喻。

谢清时总是跟他讲，再等等，再等等。

安清怨讨厌自己一个人出门，一个人应付路上见到的陌生人，于是他也索性相信谢清时，他逼迫自己去信，强迫自己相信。

到底姜自寒活没活，安清怨心里清楚，但他不愿意相信，不愿意戳破。

他今天很想吃西瓜，但谢清时正巧没买，他自己换了一身清凉的短衣短裤，脚踩黑色帆布鞋，像一个刚刚入社会的学生一样，走进了菜市场。

里面的好几家水果店的老板都认识安清怨和谢清时，之前谢清时要治安清怨这几乎要自闭的臭脾气，硬生生拉着安清怨在菜市场连逛了好几圈，买了很多水果，重得两个人怎样计划都提不动。

把水果店的老板看得乐呵呵。

本来两人长得好，容易被人记住，现在安清怨一路打着招呼往里走，要找最里面能买水果捞的水果店。

“来啦？要买什么呀小帅哥？”

水果店的老板是一个刚刚结婚不久的女人，看见好看的，贼喜欢调侃人家。

安清怨冲她笑，指了指西瓜：“老板帮我挑个西瓜，我再买两盒水果捞回去。”

“好嘞，我给你挑个又沙又甜的！盒子在那，你自己拿啊。”

安清怨嗯了一声，拿了盒子认真地夹水果，因为巷子有些窄，身后有人来，安清怨也没转身看，继续夹他的水果。

“帅哥你要点什么？”

刚进去的人说：“要樱桃和芒果。”

“里面看里面看，要我挑还是你自己挑啊？”

“我自己来吧，谢谢老板。”

安清怨听见声音，觉着有些耳熟，但也没多想，等他把所有想要的水果都弄好了，他才抬起头，说：“老板我好了，称一下。”

正巧，在水果堆里挑芒果的人抬起头来，与安清怨的视线相接。

安清怨浑身僵硬，手里的水果捞掉了一地，那人冲他一笑，俊朗的眉眼仿佛回到了十八岁，他们站在贴着优秀成绩的墙下，相对视的那一刻。

“诶！小帅哥！你西瓜还没拿！”

老板尖细的嗓音从店里传出来，安清怨撒开腿跑，老板的声音在九转千回的摊位里没了声音。

姜自寒……还活着。

真的，还活着，他来洛云了，他也来洛云了！

安清怨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激动，那颗心脏怦怦直跳，像是要从他的嗓子眼里跳出来，再回去看一眼那人是不是姜自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