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园里只剩下纪棠深和秋意两个人。那个高个子男人收起了手里的刀，枪也重新别回腰间，在纪先生的默认下，把惊慌失措的秋意妈带了下去，和他们来的时候一样，空气中还残留着未干的百合香。

深秋的潮气凝着白霜，滴落在台檐，秋意的膝盖下积了一滩水。

他的腿怕是不会好了吧，又有谁能经受的住一而再再而三地伤着同一个地方呢，况且，那个伤口本来就已经是千疮百孔的。

纪先生站在他的身侧，今天他穿了一件深色的大衣，应该是铅灰色，简单白华的颜色，不再是印象中的那件白色卫衣。

所以一个人，他死死地抓住过去的事，过去的一点小事，其实是很可怜的，因为都是回不来的，无病呻吟从来只会带给一个人悲哀。

秋意到底不擅长隐藏情绪，他的悲伤难过很容易被人感知，纪棠深似乎是疑惑地皱了下眉，手边却没有烟让他去想明白一种叫遗憾的情绪，大拇指绕着食指腹摩挲了一圈，他开口:“秋意，这几天去把工作辞了。”

“啊？”秋意有点发烧，也许是淋雨淋得，反应也比平时迟钝了点，强迫自己从眼前的重影中找到焦距，他咬了口舌尖，腥甜的血流让他清醒过来:“我不想。”

说完觉得自己的话没有什么力气，秋意是怎么又补道:“我很喜欢这份工作。”

“装修工人？”又是那种熟悉的，脱离控制的感觉，纪棠深感到深深的烦躁，不仅不明白这个工作能有什么好珍惜的，更不明白秋意态度的转变。

“纪先生…我一直都在做着这个，从十五岁或许是更早的时间起，他虽然并不体面，但是老板和同事都对我很好。而且，我也不会做其他的事…纪先…”秋意轻轻地解释，他的脸白的像一张纸，其实只要稍微用心一点，就能看到上面不正常的潮红，额边也是细碎的汗珠。

“后天，我要知道你离开了那个破公司。”纪棠深打断了他，继续说道:“从现在住的地方搬出来，我在城东那儿还有一套公寓，后天就…”

“纪棠深！呼…”秋意捂住痉挛的腹部，早上的一碗粥早在刚才就消化掉了，胃终于不堪重负，隐隐升上一阵疼痛:“纪先生…呼…您说过的，只要我跪到您高兴为止…呼…您就会放了我…”

秋意艰难地把话说完，一句简单的话仿佛断成了珠子，散的七零八落，说得格外慢，但也格外清楚。

纪棠深终于不再有耐心，远处的天泛着白光，掩盖着即将来到的晨曦。他抬起手臂看了看表，已经是四点了，这个点是一天中最冷的时间，百合花上的水露也化成了寒气飘散在空气里。

“纪先生…”纪棠深一直沉默着，秋意却急于听到那句放了他的话，甚至弯着半个身子想要抓住那件大衣。却因为腿完全麻木了不能超前半点。

纪棠深往远处走了两步，他说:“可是，我现在很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