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说吧，有什么……”安清怨看着姜自寒好似燃着熊熊烈火的眼睛，慢慢转过身去，单薄的身影好像要化在雨水里，他幽幽长叹，“有什么话，都进来说清楚吧。”

赵归也伸手掺着姜自寒，姜自寒走得很急，跟着前面安清怨的身影，一直追逐，手在半空中抬起，却又在碰到安清怨衣角的时候，收了回来。

周柯被姜自寒打得有些惨，扶进屋里的时候，他没有去坐椅子，而是靠在墙边，剧烈咳嗽着。

谢清时递给他一块毛巾，他轻声说了句谢谢，慢慢擦掉脸上血水，这才干净整洁了些，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房间又陷入沉默，安清怨身边坐着姜自寒，姜自寒知道安清怨现在不愿意和自己说话，他往外又挪了一点，拿毛巾擦着脸。

周柯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姜自寒和安清怨，擦脸的手慢慢缓了下去：“要从哪里听？我通通告诉你们。”

姜自寒看着周柯，说：“从头说，从头……从头讲。”

姜自寒紧紧握着拳头，脸上淡掉的疤痕此刻又被血染得显出来，看起来有些狰狞。

周柯深吸了一口气，垂下头，慢慢说：“安清怨，你记得你在男生宿舍楼那见过我吗？”

安清怨没说话，直直看着周柯。

周柯等不来回答，继续说：“我朝你求救，我对你讲救我，但你没来……于是……”

姜自寒猛地站起来，眸子里像是要滴出血来：“于是你怀恨在心，于是你就来折磨报复我们俩？！”

赵归也和江赠枝同时站起来，拽住了姜自寒，江赠枝道：“听他说完，你先别激动。”

周柯轻轻笑了一声：“对不起，那时候做的事，现在也很愧疚自责。”

安清怨坐在沙发上好似被钉住了一样，他眼睛里也开始荡起了水光：“但当初，我没听到你的求救，我也没有不救你，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向我求救。”

“我知道，可那时我就看你不顺眼，你长得那么像个女孩子，为什么他们不欺负你，偏偏要来欺负我？凭什么？凭什么啊？！是因为我家没钱吗？是因为我生来就低人一等吗？！何况……何况你和姜自寒谈恋爱，你以为你们不说就没人知道了吗？全校一半的人都知道了！你们这么恶心……你们是最脏的同性恋……他们不敢动你们，所以只来折磨我，你们知道我高中三年是怎么过来的吗？你们不知道，你们这种人，是永远不会知道的！”

“那我问你……我从高二下学期到高三毕业，过的生活，是生活吗？所以……当初的照片是你报复我拍的？”

“是！是我！而且把你和王宁宇带到强/bao你的那个男人房间的人，也是我！我一直在等……我……呃！”

姜自寒力气太大了，赵归也他们一个松神，他就挣脱开，一拳砸在周柯还在流血的眼角上，大声嘶吼着：“我他妈杀了你，我杀了你！杀了你！周柯，你他妈畜生不如！你毁了安清怨，你毁了两个人！我的安清怨……呜呜……呜……”

姜自寒揍完这一拳，仿佛用光了自己所有力气，他重重地跪了下去，捂着脸嚎啕大哭。就像……就像安清怨不管他死活那一晚。

安清怨面色惨白，他久久凝视着周柯，耳边全是姜自寒私心裂肺的哭声，他开口，也带了嘶哑：“照片……当时他们转头来欺负我，就是因为你上传的照片和音频吗……”

“可它们也仅仅只出现了一分钟而已，”周柯看着安清怨，眼里满是从前的嫉妒与怨恨，“姜自寒护你护得那么好，怎么会让这些东西流出去！后来他们欺凌你，不过是早看你不顺眼的人他们借着这个机会让你被他们踩在脚下罢了！我被姜自寒逼到转学，我敢说你一个坏字，他就能让我读不了书！安清怨，你哪里惨了？你受的委屈，都被姜自寒用十倍百倍的残忍手段还回去！”

“姜自寒……”

安清怨错愕地睁着眼，摇着头，“不是这样的……姜自寒怎么会……”

“你不信我……安清怨……”姜自寒没抬头，埋在臂弯里低低呜咽，“我们的爱情，就是这样碎掉的，我混蛋我不是人，你又好到哪里去……”

“现在说这些，都晚了，我知道，”周柯朝安清怨走了几步，姜自寒猛地站起来，扬起拳头又要招呼，周柯看了一眼姜自寒，说，“我不对他做什么，这么多年了，什么仇什么怨，早消了。”

姜自寒慢慢放下拳头，周柯走到安清怨面前，忽然跪了下去，安清怨闭起眼，眼泪流个不停，他浑身都僵硬，像一个被包裹的木乃伊。

“对不起……安清怨，当初是我小肚鸡肠怀恨在心，以前做错了事，我也不敢请求你原谅，毕竟这些年……”

这些年，安清怨和姜自寒分分合合，生死纠葛，都像一根根钉子，把他钉在烈日之下又或是严冬之中。

年少干的蠢事，让他日日遭受折磨，他受不了了，他再不说，他就要被仅有的良心折磨死了。

“滚。”

一直不说话的谢清时，眸子里没了柔和，看向周柯，像是一把刀扎在周柯身上。

安清怨不会原谅，他连看周柯一眼都不愿意，太恶心了，这些往事太肮脏恶心了！

“还不滚？”谢清时语调越发下沉，他看着垂着头的周柯，“要我也揍你一顿吗？你这种人，永远不配得到原谅，你就一辈子，带着忏悔活着，最好在某个夜晚，悄无声息被折磨死去，滚啊！”

“我他妈……”赵归也也扬了扬拳头，贺俗尘伸手握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背，示意他安静下来，赵归也气不过，还是伸腿踹了周柯一脚。

周柯来的时候就想过后果了，什么结果他都认，被打死在这他也认，最后还能活着回去，他也感激涕零，他摇摇晃晃站起来，轻声说：“对不起，谢谢。”

得不到原谅，得不到原谅啊。

周柯走出门时，门外的冷雨下得更大了。

“他走了，别闭着眼睛了，擦擦眼泪吧。”

谢清时把餐巾纸塞在安清怨手里，他更乐意帮安清怨擦，但姜自寒一直看着他，要把他剜下一块肉一样。

安清怨慢慢睁开眼，他没用纸巾擦，他抬起手背蹭掉眼泪，看着谢清时说：“你们能出去一下吗？我和他有话说。”

谢清时一顿，随后还是站起身来，不说一句话出了门。

赵归也他们也识趣地出了门，赵归也看了一眼姜自寒，出门时又看了一眼谢清时，偷偷朝贺俗尘说：“我还是觉得姜自寒好。”

虽然谢清时对安清怨很好很温柔，但姜自寒比谢清时更爱安清怨，爱得越深，才最该在一起。

贺俗尘说：“看安清怨怎么觉得吧。”

屋内很静，只能听见姜自寒不停吸鼻子的声音。

安清怨坐了太久，他慢慢站起来，走到姜自寒身边，把他拉起来，把谢清时给他的纸巾塞进了姜自寒手里，他仰头看着姜自寒，那张脸，他怕是死了，喝了孟婆汤，都会记住的脸，如今哀伤得有些丑陋，安清怨哑着嗓子叫：“姜自寒……”

姜自寒哽咽着，伸手把安清怨搂在怀里，不停地回答：“嗯……我在……我在……”

安清怨没伸手，现在拥抱对他来说，太过陌生，姜自寒给他的感觉，是崭新的，与众不同的，他闷声问：“为什么要这么爱？为什么不放手？为什么……”

“安清怨……你知道我回不了头，你别问我，你问问你自己，你放下了吗？”

“我不想……”

不想和你冰释前嫌。你伤过我的，让我屈辱的，让我难过的，我现在还清清楚楚感受着疼痛，你凭什么觉得这样就结束了？

我也想折磨你，狠狠地，让你颜面尽失地，跪着爬着求饶，最好一辈子都跟在我身后，看着我和别人恩恩爱爱最好！

“求你了……安清怨……求求你了……我已经熬不住了，你再不回来，我就要灰飞烟灭了……”他抱得很紧，像是要把安清怨勒断气一样，死死箍着，想要嵌入安清怨身体，他的眸子里血丝遍布，“今天你生日，我来向你求婚，求十八岁的婚。”

他说着，从兜里掏出了一个戒指，是十八岁的时候，他找人做的戒指，他又找人镶嵌了星星月亮进去，因为被车压得太厉害了，虽然恢复了大概的样子，但仍是有凹凸不平的地方。

他放在安清怨手心里，扯出一个笑容说：“十八岁的姜自寒向十八岁的安清怨求婚，十八岁的安清怨，你愿意吗？”

安清怨看着那枚戒指，想到了十八岁生日那晚，拿着戒指兴冲冲到自家楼下，等着自己的阳光少年，他等不到自己，去了酒吧，戒指被车轮碾坏，满脸笑容的少年跪在车边努力拼戒指，光散了，少年没了，什么都没了。

“我……”

“安清怨！”

谢清时颤抖着手关掉手机，他在外面从手机听到了所有的一切，他听到了安清怨的犹豫，听到了他就要远走高飞的声音，他等不得，他猛地推开门，疾步走到安清怨面前，他笑着，可安清怨分明感受到了寒气，安清怨不解地看着谢清时。

谢清时弯腰，在他耳边说：“今晚生日聚会结束了，你该嫁给我了，不是吗？”

安清怨一怔，他第一反应想要后退，但他被谢清时粗暴地拦腰抱起来，这样一场让人来不及反应的变故，让旁观者都呆了几秒，随后姜自寒立马追了上去，扯着嗓子大叫：“安清怨，你还是不要我……你还不肯原谅我——！你回来，你回来——！”

谢清时早就让柳炎把车开到门口，他挪开捂在安清怨嘴上的手，帮安清怨把安全带系好，冷声命令柳炎：“往机场走。”

安清怨看着窗前来回扫雨的雨刷，好笑问：“谢清时，你什么意思？”

“我不是个无私的人，我要你和我结婚，要你陪我一辈子，你就必须答应！”

谢清时取下眼镜擦着镜片，余光瞥见安清怨手里的握着的戒指，他唯一的理智也彻底消失，他伸手扳开安清怨的手，摁下车窗，毫不犹豫地把它扔出去。

“不——！”

谢清时把安清怨狠狠抱在怀里，伸手摸着安清怨流泪的脸，近乎魔怔地轻声细语：“安清怨，你在做梦你不知道吗？你醒醒，姜自寒怎么会改过自新？你忘记他怎么折磨你了吗？我对你那么好……我对你那么好……”

你不能又回头。

你必须和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