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他 16
小说: 没有他 作者:日出之幕 字数:2188 更新时间:2020-06-28 01:46:28
梦里,又回到故居。
如幽魂一般飘进幼年曾住过的老房子裡,对着满室满屋灰白的景象未有留恋,随即往二楼走去。
该彩色的儿童房是灰色的。
像褪色的老照片,怎么看都是陈旧的颜色。
易戜看着附有防护栏的儿童床,想了很久都想不起谁躺过那里,更想不起床边那张椅是给谁坐的。
他隐隐约约记得,母亲会给他说床边故事。
可床边的小矮柜上没有书。他来到书架前,看着那已然漫漶的书名,挑了一本他曾经锺爱的故事。
书封的暗层裡,有纸。
不用打开易戜就知道里头写着什么。他飞快地藏入掌心,慌得指尖都在颤,警醒地防备着他以外的第二双眼。
是谁?
他要防的是谁?
突然,背后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他蜷缩的手指,试图一点一点地扳开。
慢条斯理的。
那只手的五指是那样纤细漂亮,力气却大得让人无法挣脱。
易戜认得这只手的主人。
它曾经牵过、抱过、也抚过他的髮间,甚至为他弹过悦耳动人的琴曲。
他想抵死否认。
可背脊已控制不住的阵阵发凉,悚得他不敢回头。
他甚至知道那个人的名字。
猛地,易戜清醒。
如雪般苍凉的月华洒进窗,横亙过洁白的被褥,照在那空无一人的床位。
易戜怔怔看着,很久才反应过来。
他以为昨天那场告白是梦。
没有那句承诺、没有那个吻,更没有后来的缠绵相拥,是不是就等于那张纸也不算数?他不需要对珦折死守一个秘密。
然而,他的记忆很清楚。
在拿到那张纸后,易戜谛听着楼下的动静,将父母留给他的提示撕成碎片,轻易地冲到下水道去。
易戜张了张手,空无一物。
唯一想握住的居然是珦折给他的那把钥匙。
他强忍着痠软坐起身,发觉凌乱的一切早在他睡着期间被珦折收拾妥当,而那个人的床位余温尽退,显然已醒了好长一段时间。
在做什么?
在想什么?
易戜光裸着身体捲着羊毛毯找出去,看见珦折靠站在洗衣机前不知想些什么。
衣服还在滚筒裡翻来覆去。
珦折看见他时,眼里难掩的讶异。
易戜的脸唰一声红了。
他站在门口再不肯过去,别开的眼眼尾泛红,连耳骨都粉得滴血。他硬着头皮,伸手道:“我的东西。”
“什么东西?”珦折忍不住唇角微扬。
他看这个人连瞪他也不敢,眼神飘忽得藏不住心虚,表面上倒还理直气壮,至少手没抖。
想着,珦折拉住他的手。
易戜触电般一颤,下意识想收回手,踉跄间被珦折拉得直接趴在他身上,毛毯险些撞掉在地上。
还好他扯得紧。
珦折低头看着他,“在我这。”
他家脸皮薄的还是不敢看他,一直挣扎着想起来。珦折干脆擒住他两只手往自己身上按,易戜瞪大眼睛看着他。
真可爱。
明明被摸的是自己,易戜却一副被非礼的模样。
“来拿吧。”珦折又道,松开手。
易戜想这辈子真没听过这种要求,他隻是来拿个钥匙而已,为什么这么难?
易戜警告他:“你别动。”开始人生第一次的对别人上下其手。
他边动手边嘀咕,其实不用翻也知道,珦折全身唯一有口袋的地方就是他身上那件中腰的修身素色休閒裤。
不是放左右前侧就是在屁股的位置。
想着他又红了脸,不得不靠近前,伸手摸进裤袋。
找到了。
握紧同时,他的手也被按住,整个人被搂贴在珦折身上。
这家伙又开始不安分。
易戜早就知道了,隻是不想拆穿而已。
而这个抱着他的人又像昨晚那样故技重施,轻易地退去易戜身上唯一的遮掩,另一只手熟门熟路地挑逗他,相抵的地方已经滚烫得不像话。
珦折一遍遍亲吻着他的髮心,手却越收越紧。他不想让易戜看见,看见他现在的模样。
没有情欲,隻是冷静的算计。
或许,他该要相信易博若。
相信这个人失踪前,真的没有留下任何线索给易戜。
2
时序入秋。
园区裡的枫树渐黄,少许枝桠上的巴掌叶率先急红了身,缀点在大片金黄裡似火焰裡的火心。
一辆黑色私家车低调入园。
柳泽川从走廊上的窗子看见时,耳机另一端刚要通报。他的目光追着那辆车,飞速地来到后门。
难得的不用行礼。
柳泽川还是低头致意,“龚小姐,我带您过去。”
龚小姐轻轻应了一声。
丰润的唇抿了抿,交叠在身前的手不自觉地紧握,她从头到尾低垂着头,头发藏在鸭舌帽裡,帽簷遮掩住那双异色的瞳。
她不吭声地跟着柳泽川走。
柳泽川放缓了步伐,默默地将人带到三楼的休息室裡。因为长期无人使用,空间裡充斥着一股厚重的霉味。
龚小姐端坐在柔软的沙发上。
两脚并拢,挺直的背脊与椅背相隔适当的距离,细嫩的手交叠于腿上。
她知道,来早了。
柳泽川告诉她要等,龚小姐不介意。此次若不是哥哥帮忙打掩护,宴会业已进行得差不多了,她也没有机会单独和易戜见一面。
她是想见他的。
上次见面是两年前的秋天,当时的易戜还是艺术学院的学生,因着教授的举荐在皇室兼得一差半职。龚小姐喜欢他的画,他的画风格尽擅:写实让你辨不出真假;超现实又让人震撼;画情写意真能感受到细腻丰沛的情感。
可惜,他不作肖像画。
自己也不作模特,白有一副漂亮的皮囊。最为人争议的一件事便是他大学生涯裡修的那堂进阶素描课。
易戜不愿缴上自画像。
纸上干净得宛如新买。期中作业让他描摹维纳斯都做了,偏偏期末画自己画不出来。易戜脾气很硬,同学劝他也隻是淡淡一句当了就当了。
龚小姐听说了,暗自去替他求情。
没想到他最后还是没能完成学业,投入了这项秘密工作。
往事聊到此,易戜来了。
一身洁白的实验袍,胸前还挂着识别证。他站在门口先是看了柳泽川一眼,才将目光投向龚小姐。
柳泽川眼神有异。
两人对看一眼,随即别开。
易戜那张终年淡漠的脸难得漾起一抹暖笑。“溜出来的?”不带敬语。
龚小姐不恼,甜甜地嗯了一声。
“我画好了,一直等你验收。”龚小姐道:“我能跟你单独聊会吗?”
柳泽川立刻行礼,退出门去。
关上门前,他眼角余光偷偷地扫了龚小姐一眼。
易戜大概没察觉吧。
龚小姐何止是欣赏他的才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