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自寒对着镜子麻木地给自己上药。

他的舌头吐着，赤着眸，头发也被蹭得乱糟糟的，实在和一个可怜巴巴的小丑没什么两样。

伤口很痛，血淋淋的口子里像被人塞了烈炭。撒上药像是又撒了一把盐，姜自寒木然的脸上，挂了几道泪痕。

伤口是安清怨，心口放的也是安清怨，现在都是飒飒通风的口子，被空气的微弱运动都带得剧痛无比。

“安清怨……”

安清怨不在。

“安清怨……”

安清怨和别人走了。

“安清怨……”

安清怨和谢清时一起走了。

“啊——啊！啊！我的……我的……我的安清怨……”

他站起来，手里的药水和药粉洒了一地。他红着眼，拼命踩药瓶，看着颗粒变成粉末，看着瓶子变成薄片。

镜子里倒映着颓靡疯狂的他。

“抢回来……你怕什么……怕什么……呜……呜……”

他抬手摸着镜子里的人，镜子里的人先他一步溃不成军，哭得痛彻心扉。

他知道自己对安清怨一直都不好。

他知道十七八岁的安清怨笑起来多招人喜欢，知道十七八岁的安清怨对自己有多好，知道他们那时候有多相爱。

他那么爱他，那么爱他……他和别人上了床……也和别人头也不回的走了，他姜自寒这么多年来，不喜欢人，但也从来不会这么为了一个人做疯事！他图什么？这么做到底图什么？！不就是想求一颗真心吗……

他跪在一堆药片上，塑料的裂缝划了他的膝盖，留了一道不鲜艳却痛的伤痕。

窗外的光慢慢从他身上移开，黑夜慢慢拽着他，使他的手紧紧蜷缩，蜿蜒的青筋像吸血的蛇，将他的活气吸了个空。

突兀的铃声突然响起，他缓缓地、无力地从衣服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苍白绝望的脸上突然自嘲地露出笑容来，像要表现自己的不在乎，又或是给他自己面对对方的勇气一样。

“想说什么？想炫耀什么？”

一开口，舌头像是要掉了一般痛，他尽力使自己听起来很正常，用力地咬字发音，刚刚凝血的舌头，又弥漫开血腥。

“他在睡觉，他在我的床上，因为痛，因为你姜自寒，他正……抱着我的手，睡觉。我给你报个平安，没什么意思。”

姜自寒呜呜吸着气，说：“谢清时，你有种当着他的面，和我这样讲吗？人能做到像你一样，两面做人，我也很佩服。”

“这一段话，我也就认君子二字，”谢清时说，“对什么样的人，就该用什么样的面孔。安清怨好，我就对他好，你恶，我就对你恶，有什么不对的呢？姜少爷，这些东西，是爸妈朋友该教给你的。不会姜少爷，没有爸妈教，也没朋友接近吧？”

“我……我不需要！”姜自寒一拳捶在地上，“我只要安清怨……他……他……”

他不能不要我。

谢清时轻笑：“可他不要你了。你今天对他做的事，他大概……嗯……我算算，大概是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了。”

“你强取豪夺，你横刀夺爱！你卑鄙无耻！君子？君你妈！”姜自寒咆哮着，握着手机的手剧烈颤抖，痛苦使他不停攥着自己心口的衣服，“你他妈……也是禽兽一个……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招数……”

不就是趁安清怨被伤害的这段时间，去给他安慰给他安抚，让他在他心里留下无微不至温柔体贴的印象吗？！以此企图和安清怨的感情更近一步！做梦！谢清时你他妈做梦！

“我的招数简单却高效，总比你这个傻子……”谢清时叹了一口气，像是无比惋惜，又像是洋洋得意，“亲手把本该从高中谈到大学，又甚至去到国外结婚的浪漫冗长令人羡慕的爱情，活生生撕裂，往里面倒熔浆，倒苦楚，以至于使它变成了一座令人恐惧的黑暗城堡。怪我吗姜自寒？怪我吗？安清怨，是你自己送给我的，是你自己啊……”

“你别碰他！你别……别爱他！我不许你们爱！我不许……你们……我不……不许……”

谢清时对姜自寒又哭又叫的可笑话语无感，他只是淡淡回复：“呵。”而后挂了电话，伸手摸了摸安清怨的头发。

而姜自寒一人在黑色的房间里，一个人对着早已挂断的电话，不断警告，不断哭诉。

孤零零地，连影子都没有。